院子裏的楊柳長的越來越強壯,楊花也快飄盡,隻剩下滿樹結實的柳條隨著春風輕輕擺動。
昨兒,我一夜沒合眼,蘇媽媽也剛剛離開,雪兒卻依舊沒有醒來。
我準備了好幾次洗臉水,可每次都是還未等到雪兒醒來,水就已經涼透。桌上的茶也換了好幾杯,連剛剛倒上的一杯,現在也全然沒了熱氣。
我坐在雪兒的床邊,想為她掖一掖被角,可不想驚醒了她。
雖然她昏睡了一整夜,但是她的眼角依舊帶著疲憊,她甚至連睜開眼都要用好大的力氣。
我無奈的搖搖頭,想要離開,讓她繼續睡一會兒,她卻抓住我的胳膊,讓我留下。
我再次坐下來,靜靜的看著雪兒憔悴的臉。雪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鬆開了抓住我的手,把頭轉到了一邊。
在四周無聲的空氣中,我聽到了雪兒輕輕的嗚咽聲。
雪兒,你要我怎樣安慰你?要我怎樣做,你才肯忘了他,你才能不為他哭泣?
我向前挪了挪身子,伸手擦去了雪兒臉龐的淚水。
雪兒也不再哭泣,目光呆呆的看著牆麵。
我坐起身來,重新為雪兒打了一盆熱的洗臉水。
雪兒一點起來的意思都沒有,我卻硬是將她拉起,扶著她脆弱的身子,為她穿好衣服。
我把雪兒拉到銅鏡前,讓她坐在圓凳上。
黃色的鏡麵裏,映出了她蒼白的麵孔。
我拿起桌上的木梳,為她理順著發絲。雪兒靜靜的盯著鏡子裏的自己,那麼滄桑,像是雨後被打落的花瓣,即使再怎麼紅豔,也被沾染了泥土,再也不能與雨水洗刷過的花朵相媲美了。
我始終沒有說話,梳好了頭發,我整了整她扭曲的衣裳。
然後,讓她洗了一把臉。
重新坐在銅鏡前,我又給她塗了胭脂水粉,畫了眉,我要讓雪兒知道,你離開了蕭哥哥,還會像以前一樣美麗。
雪兒看著自己的臉漸漸有了血色,她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感受著這幾天來她的消瘦。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對著鏡中的自己淺淺的笑著。
給她梳好裝,我放下手中的東西,雙手搭在雪兒的肩膀上,看著鏡中的她甜甜的笑著。
“謝謝你啊,軒軒。”雪兒的手附在我的手上,我們之間的想法互相傳遞著,溫暖著對方的心。
我隻是在她的背後笑著,什麼話也不說。
“軒軒啊,我要離開了。”雪兒轉過身子,抬頭看著我的雙眼。
我心裏一驚,瞬間笑意全無,雪兒卻顯得鎮定自若。
“走?去哪?”我發瘋一樣晃著雪兒的肩膀。
雪兒咬著嘴唇,我知道,我的力氣大了些,弄疼她了。我減小了手上的力氣,仍舊緊緊地抓著她。我怕,我怕我一鬆手,雪兒會消失,會永遠從我的眼前消失。
“嫁人啊。昨日,蘇媽媽和我說了,有人過來要了我。”雪兒毫無情緒的描述著,雖然在笑,卻好像是暴風雨前最後一點寧靜。
“誰?嫁給誰?”
雪兒低下頭,努力忍著淚水。然後她抬起頭,依舊笑著:“十三阿哥。”
窗外的風飄進來,柔柔的,我的身子像是被這些微風托起,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我癱坐在圓凳上,呆呆的看著雪兒。
她也不再笑,因為沒有必要再繼續裝下去。
“什麼時候的事?”我愣愣地看著前方,眼睛再找不到一個地點停留。
“你去見他的時候。”雪兒的聲音很輕,輕到隻有我們兩個人可以聽得見。
怎麼會?那日我回屋時,雪兒明明......我回想著,回想著雪兒好奇的問我那個男人對我說了什麼,還不住的對我開玩笑。讓我怎麼想到,雪兒之前受到了那麼大的打擊。
穆雲,那個男人的影子在我的腦海裏漸漸清晰。
三天之期,就在今天。我該怎麼對他說,答應?拒絕?
這幾天的事,讓我無暇再顧及其他。穆雲的事,就被我暫且拋到了腦後。
雪兒過來抓著我的手,說:“軒軒,好好選擇吧。”
我看著雪兒幾乎要落淚的眼眸,又心生疼痛。
我怎會不知道,這種事,是我們選擇不來的。雪兒讓我好好選擇,可她又怎會不知,縱是答應,我們之間又會有什麼發生?雪兒從小隻戀蕭哥哥一個人,現在,讓她突然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她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麼過?皇室的公子哥們會準許自己的女人心裏還掛著別人嗎?
我又何嚐不是,若我現在答應他,難保以後不會再發生雪兒這樣的事。到時候,怕是兩人都會身不由己吧。
“雪兒,我知道該怎麼做。”我身體向前一傾,將雪兒的頭埋在我的肩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