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無趣地歎了一口氣。
沒有同伴相陪,時間不好打發啊。
視線越過茫茫樹海,看向凡人聚居的村落。
遠遠的山腳下,有一個村子依山傍水而建,名為柳沙村。村中有一戶農家小院正好建在一個小坡上,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忙完一天的農活回來,打算趁著晚飯前的一點閑暇時間休整一下第二天要用到的農具,卻發現少了一把鐵揪。
“石頭!那把新打好的鐵揪呢?爹明天翻土用呢!”石頭爹喊了一嗓子。
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在房門口探出腦袋,大大聲回了一句:“不知道!”又縮了回去。
孩子娘出現在廚房門口,手裏捧著一個大海碗,用筷子攪拌著蘿卜絲黃瓜條,抬起下巴朝水缸的方向迎了迎,道:“今兒我去菜地翻了下土,回來就順手擱在那旮旯了。”
石頭爹掃視一圈,搖頭。“沒有。”
“奇怪了,我是擱在水缸旁邊的呀!”孩子娘不信,隨手把海碗連著筷子擱在案板上,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一邊說著一邊朝水缸走去。
結果,一家人把院子屋子都翻遍了,愣是沒找到那把鐵揪。
“今天沒人到咱家來借東西呀!不可能不見了!”孩子娘心裏有些不痛快地咕囔著。鐵揪雖然不是很金貴的東西,關鍵是幹農活的時候用得上啊!偏偏現在天氣漸熱,也不知道鎮上的鐵鋪還開不開,能不能再打一把回來。打一把新的,也要好幾十錢呢!
石頭晃晃腦袋,驚訝地咂咂嘴。“今天怪事真多!連咱家的鐵揪也不見了!”
“還有誰家丟東西了?”孩子娘心裏一緊。丟東西的不止自己一家,很可能村裏出賊了!這可不得不防!
“也沒少什麼,就是二柱子家,今天早上他才打好的水,下晌回去的時候那水缸就見底了。為此,嬸子還罵了他一頓,柱子哥隻好又提著桶跑了好幾趟河邊。”
“嗐!水而已!沒準是他家水缸裂口子了!”石頭娘撇撇嘴。
“那水缸好著呢!連豁口也沒有。才剛打滿的水不也沒漏麼。”石頭反駁道。
“柱子家就在咱家近旁,在村子裏,離河邊算遠的了。難為他一天挑兩次水。”石頭爹悶頭弄起了鋤頭和柴刀。
“還有啊,今天我跟大牛他們在河邊烤火,也不見了兩隻鴿子!”石頭盡職地傳播一天的見聞。
他娘嗤笑一聲,伸手點了點他額頭。“沒準是你們哪個嘴饞,偷偷吃了也不定。”
“才不是呢!我們互相檢查過了,誰都沒有吃那鴿子!大家嘴巴都很幹淨,一點油腥味肉沫子都沒有!”石頭不高興地撅起嘴,“最後,就隻有地瓜和烤魚吃!”
石頭爹停下手上的動作,沉思了一會兒,看向黑黝黝的大山。
別不是那些東西又跑出來害人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狐狸終於放走了那兩隻倒黴的被他劫持了一個時辰的大白兔子,又弄來兩隻山雞填飽肚子,這才舔舔嘴巴,哼著狐曲,跳著狐步舞,一步三搖地跑回土堆邊,蹭蹭蹭地爬上大樹,抱著最粗的那根枝條趴下,眼睛不時瞄向樹下那堆土包。
驀地,他驚坐起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浮上心頭。
那堆土……好像,有些奇怪?
一躍而下,在降落過程中恢複人形,狐仙大人蹲在土堆旁仔細辨認。
貼近地麵的空氣中,透著一股難聞的味道。這土是新翻開的,又澆了水,不應該帶有屍腐味!
難道是桃麗絲……
不及細想,狐仙大人急切地扒開土層。
直到看到那抹銀亮色的微光,他才鬆了一口氣。
扒開更多的土,銀發女子靜靜地躺在那裏,麵無血色。
麵無血色……很正常,狐仙大人在心裏做著建設,深吸一口氣,再認真檢查。
體溫,冷冰冰的。正常。
嘴唇,紅得有些發黑。不正常!
幹脆扒開堆在她身上的土,把她拖出來,從頭檢視到腳。
圓潤的手指甲也透著青黑色,不正常!
撥開劉海,印堂發黑,不正常!
……該死!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狐仙大人抱著冷冰冰的桃麗絲,蹲坐在樹下,細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眸中現出一抹厲色,朝黑漆漆的四周掃去。
夜,很靜。
靜得聽不到周圍的蟲鳴聲。
這在初夏的夜晚很不尋常。
……此地不宜久留!
他當機立斷,抱起桃麗絲,幾個飛躍踏上樹冠,藉著繁茂的枝葉和柔韌的藤蔓,一路彈跳著直奔山頭。銀白色的月光揮灑下來,在他身上蒙上一層淡淡光暈,輕柔的袍襟隨風翻飛,宛若張開的透明羽翼,襯著那秀美頎長的身形,就象是在雲端舞動的精靈。
潛藏在林間深處的兩雙深紫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逐漸遠離的月白色背影,不見任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