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唐家,對唐西西來說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家具沒變,主人沒變,心境卻變了。身邊站著顧紹亭,這個家庭依舊讓她疏離,卻不再有讓她尷尬的感覺。媽媽坐在唐慕生的旁邊,雖然唐西西不想這麼說,但是低眉順眼這個詞用來形容王思婷此時的狀態則是再恰當不過了。
“我想唐先生今天隻想和顧某討論唐子晴的事情,剛剛的監控器錄像您應該也看到了,一切和我與我的太太無關,所以請你不要再糾纏我和我的太太。”顧紹亭這話說的四平八穩,除唐西西外,他對唐家並無其他的感情,而自從調查了西西的處境後,他這種無感隻能向著更加不好的方向發展。
唐慕生看著照片和錄像,雖然心裏不想承認,但是照片就擺在眼前,就算一切的照片都是顧紹亭偽造的,可是他目前隻能接受,除非他能找到證據。唐慕生思前想後,不做聲,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不平,卻無人戳穿。
“西西,你去和媽媽收拾些東西吧,然後我們回家。”顧紹亭心裏自然清楚唐家人眼中唐西西的處境,隻是唐西西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的掃在王思婷的身上,他想忽略都不行,看來西西是有話想說的。
在得到唐慕生的同意後,王思婷最終還是帶著唐西西去了她的房間,曾經她的房間,在她逃婚後早就被改成了儲物室,裏麵自然也早就沒有了她的東西。唯一一個屬於她的,被王思婷偷偷保留下來的,就是一張她和王思婷的合照。唐西西記得很清楚,那時她還叫王西西,每天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去上學,家裏每天吃的都是青菜,當時的她很快樂,可是媽媽一點也不快樂。這張照片,還是後來有一次過年,媽媽難得帶著她去超市買東西,恰好購物券中了獎,而獎品正是這一張免費的照片。照片上她換上了影樓的衣服,一個泡泡裙,那是她之前從來沒見過的衣服,現在衣服上的粉色不免有些惡俗,而媽媽換上了禮服畫上了妝,卻和平時的家庭主婦判若兩人,照片上,她笑的開心,媽媽也笑的溫婉,隻是眉間仍有難以抹去的愁容。
如今,再看著這張照片,唐西西不免有些動容。“媽……我可不可以問你為什麼?”
“……”王思婷一如既往的沉默讓唐西西無奈又憤怒,究竟是什麼,才讓王思婷如此對她?王思婷愛她,這毋庸置疑,不然也不會養著她這個拖油瓶這麼多年,可是很愛她嗎?也許並不夠吧。
就在唐西西以為今天依舊是一個無解的答案時,王思婷竟開了口,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年代有些久遠的故事。一個下鄉知青和村姑的故事,這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不是特例,有多少癡男怨女如今回憶起那個年代就徒留一聲歎息,而王思婷卻是幸運的。她說“當他回城裏時,我以為我們結束了。家裏人都說他回城裏去娶大官的女兒了,我信還是不信也都是要信的,我們那個時候,女孩兒20了還沒嫁出去是要被說閑話的。後來我嫁給了你爸,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為什麼沒爸爸嗎?他是病死的。他本來是村裏的屠戶,家裏有錢,卻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當時我是村長的女兒,再加上認識慕生後,識了些字,人總是有些心高氣傲的,所以嫁他我總是不甘。有些事,你也該知道了。懷你時,我借著這個由頭不讓他動我,他便拿了家裏的錢出去找女人,我當時也懶得管。後來,等他再回來時,人就病了,是髒病,沒過半年,人就沒了,那時,你還沒落地。”王思婷說到這裏時,唐西西似乎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劇情,她忽然很心疼王思婷,可是心裏卻無法完全原諒她,也許有些衝突真的是,沒有任何人做錯,可是衝突就這麼出現了。
“那時候慢慢的有點改革開放的意思了,農村來城裏打工的人也不少,留到村子裏閑話那麼多,家裏人雖然不說也是有埋怨的,我就一狠心帶著你到了城裏。出了城我才知道原來中國這麼大。當時你已經不小了,我早就不抱著能找到他的希望,沒想到,也許真的是命,我竟然又遇到了他,可是他結婚了、也有孩子了,巧的是,他的老婆也病死了。”王思婷說到這裏時,似乎想到了一些極為痛苦的事情,可最終還是說了“西西,你還記得吧,我剛帶你來唐家時就和你說過,媽媽的肚子裏已經有弟弟了,可是後來媽媽便不再提這事。”這件事唐西西是有些印象的,可是後來這事不了了之,她便也有些忘了,如今在想起來,那時的王思婷,確實是顯懷的了,可是……那孩子呢?
“那時慕生托了人給查了性別,是男孩兒。他和我都高興壞了,可是到六個月時,我身體卻不行了,有一點我忽然肚子疼得不行,去醫院查時,大夫告訴我之前生你後,月子沒有坐好,身體留下了病根,那孩子我已經帶不住了,再帶下去,隻能是一屍兩命。那時慕生的樣子我至今還記得,他沒有猶豫的便讓我去打了那個孩子,那之後我整整一夜沒見過他,第二天再見到他時他眼底青黑,滿身煙味兒的出現在病房裏,勸我好好休息。再之後,他再也沒提過那個孩子的事,可是我知道他心裏是怨的。”王思婷說這些時,她一直是背對著唐西西的,也許是因為無法麵對這個孩子吧,她知道一切都與這個孩子無關,她不該怨她,卻又真的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