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瀟瀟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把玩著手中的翠竹扇,開開合合,發出陣陣嘈雜的嘶喇聲,就像現在她的心境,煩躁不堪。
日間他明顯地驅逐,不予她參與的談話就像一根魚骨,哽在一個不是地方的地方,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令她不爽之極。
現在他和她應該算是一根繩上的蚱蜢,一條破船上的乘客,誰也脫不了誰,有事就該互相商量,共同進退。難道他認定她無法幫他解決問題,還是覺得她會拖累他?
越想越煩躁,越想越不爽,瀟瀟實在覺得他和她之間的分歧就像喜馬拉雅山一樣高,像那個什麼什麼海溝一樣深,有必要通過外交談判來進行削峰填穀。
心動不如行動,翠竹扇一合,立馬往外走。
涼風習習,秋月無邊。
麵對重重竹影,擔起萬千心事。
夜早已被他摒退,在這個夜晚,不希望他的存在,不希望任何人的打攪。形單影隻,對月邀飲,不是風雅,乃是無奈。萬般心緒無人擔,隻叫愁上添愁,恨上加恨。
秘密就是秘密,娘親雖然知曉,但卻無法分擔,更何況這是她與父親聯手打造。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無法與人訴說,就算親近如夜,忠誠如夜,也是絕不可透露。
瞞了君,欺了天,卻欺瞞不了自己。層層的壓抑,層層的束縛,就像胸口層層疊疊的纏繞,纏住了向往幸福的腳步,繞住了渴望飛翔的雙翅。
不是不曾怨過,不是不曾恨過,卻依舊無意反抗,恣意的放縱隻會惹來災禍,滅門的災禍。欺君妄上的罪名,他擔不起,蒙蔽聖聽的後果,他不敢想象。
啜飲一口冷酒,微抿一份苦澀。
她的灑脫,他,何日能具?
她的恣意,他,如何不慕?
她的自在,他,哪刻得享?
不日,她將披上鳳冠霞帔,他將身著紅蟒喜服。
可這一切都是錯誤,都是笑話,他日真相大白,他可還有機會享他的專權?身著鳳冠霞帔的身影,許,隻能在睡夢中浮現。
孤月殘星冷酒,孤的是身,殘的是意,冷的是心。
理智永遠敵不過情感的糾葛。明知醉酒無益,卻仍是一口疊著一口,一杯連上一杯。
情感卻能掩蓋於後天的刻意訓練。心情仍不脫煩悶,神色依舊淡然。啜飲苦酒的身影,看來隻是月下獨斟的灑脫。這份自若也不是那漸漸逼近的鈴聲所能打擾的,自斟自飲,雅興不減。
遙遙瞅見院中的身影,堅韌而挺拔,似那竹,風吹不見倒,雪壓不見垮,自斟自飲的逍遙透著一股排斥一份清冷。定定看著他,腳下步子不由漸停,激動的心緒慢慢緩和。瀟瀟知道,他知她的到來,她不離身的金鈴還在盡職地工作,他的武功多高她不知,但他的聽力她是見識過的,他不可能不知她的造訪。他不回頭,他不停手,隻是在告訴她,他不想被人打攪,他不願有人陪伴。莫名的,她就是不想看他這副樣子,看似堅強,實則脆弱,如那繃緊的鉉,一觸即斷。未多想,她又疾步向他而去,丁零當啷的不止是她的金鈴。
“怎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何不邀我?”
“你,該在房中。”
“你,就該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