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時候,五月又回到亂石崗上魚姑娘的墳前,這時的他看起來像是剛跟一百多個黑社會對砍過一樣,眼眶腫著,褲腿上染了猩紅的一片,兩個拳頭也已經血肉模糊了。
魚二姑娘正抱著一個大桶吃泡麵。她吃的這個泡麵可不是超市裏幾塊錢就買到的,用一次性發泡塑料桶裝的那種,而是用一個真正的大桶來裝,容積起碼有二十升,雖然桶裏的麵沒有滿到冒尖,但是也到了稍微一晃就能灑出來的程度。看見五月帶著一身傷走過來,魚二姑娘無比驚訝地說:“你是來搶我的麵嗎?”
五月說:“這麼多,你能吃完嗎?”
魚二姑娘把桶抱緊,說:“吃不完你也不能搶,要不就跟你拚命。”
五月說:“好好好,不跟你搶,慢慢吃。”他就在旁邊的草地上坐下,看魚二姑娘把一桶麵吃完,她居然真的吃完了,桶裏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湯。
魚二姑娘用袖子擦擦嘴,說:“你的手這是怎麼弄的?”
五月說:“跟人打了一架。”
魚二姑娘說:“來,我給你包紮一下。”
五月說:“不用了,都幹了。”
魚二姑娘說:“還是包上吧,看著挺嚇人的。”五月正在想她是不是要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來,就看見魚二姑娘從草堆裏翻出來一卷紗布和一瓶雙氧水。
一邊包紮,魚二姑娘問五月:“為什麼要跟人打架啊?我們這地方民風這麼純樸,從來沒人惹是生非,更不會欺負外地人。”
五月說:“還純樸呢。你姐姐是怎麼死的?”
魚二姑娘說:“啊?我不知道啊。”
五月說:“你不知道?那你還在她墳頭上扮鬼嚇唬人!剛才還說她死得冤呢。”
魚二姑娘被五月嚇壞了,小手一抖,碰疼了他的傷處,五月抽了一口冷氣,說:“輕點輕點,好不容才結了痂。”
太陽快要落山了,五月問魚二姑娘:“你晚上也不回家嗎?睡在墳地裏?”
魚二姑娘說:“是啊,他們都不讓我回家。”
五月點點頭,說:“看來我這一架打得值。”
魚二姑娘說:“其實,我們村裏還是好人多一點。”
五月說:“管他呢,反正我把他們每一個都給揍得不輕。”
魚二姑娘說:“那你趕緊逃吧,他們都是有靠山的,一個電話叫來幾卡車人,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五月說:“是得趕緊逃命去。”
魚二姑娘說:“對啊,趕緊走啊。”
五月就站起來,說一聲:“那我走了。”
魚二姑娘突然問了句:“你真不是來搶我的麵吃?”
五月說:“誰稀罕你那麵。我來是想告訴你一聲,你姐姐的仇已經報了,以後不用再扮鬼嚇唬人了。”
魚二姑娘伸手拉住他,問:“大俠,帶我一起闖蕩江湖吧。”
五月說:“嗬嗬,什麼大俠,我連匹馬都沒有。”
魚二姑娘說:“我有啊。”她從兜裏掏出一串車鑰匙,摁了摁遙控器,草叢後麵一輛四輪驅動、八缸發動機、帶倒車雷達的吉普車就閃了一下大燈。
“這是我爹留給我的。”魚二姑娘說。
五月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問:“那個什麼,我……我能先喝一口你剩下的麵湯嗎?實在是餓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