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她，是他在帝國大廈中站崗的那一夜。
說是大廈，其實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因為從外麵看，大廈的頂端直入雲霄。城外的人們說，這裏有三百多層樓，但在他所能使用到的保衛係統級別的電梯中，最高的樓層數多達五百，而且這上麵還有樓層。
大廈的占地麵積也是一個謎，他從一層樓的這一頭到那一頭，中間需要搭乘室內電車，最遠距離要開上十五分鍾。窗外的兩側走廊上，遠遠的可以看到對麵無數華麗精致的巴洛克的大門掠過，但無一不是緊閉的。
這裏是帝國的政權樞紐中心，所有元首的命令都來自這裏。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建築維係著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帝國生命。他搭乘著電車經過那無數間富麗堂皇的大門前，幻想著裏麵會是什麼樣的光景，但無論腦中閃過何種猜測，他都覺得，裏麵的景象會遠超乎他的想象。
他是帝國下級貴族的子弟，今年剛滿二十歲。通過了騎士和戰士的測試後，家裏就送他來到了帝都，走盡了關係，才得到在帝國大廈站夜崗的小小職務。他還記得那個‘關係’收下他父親給的一大筆羅朗之後，從嘴角滲出來的笑：
“放心吧小家夥，帝都很小，小得你難以想象。不出幾年，你就會出人頭地的。”
而現在見到了帝國大廈，他才明白，小的難以想象的那個，是他自己。
這座碩大無朋的建築物裏，究竟有多少人，有多少房間，每天有多少事情發生？他隻是一滴水，一粒塵埃，一顆附著在機器最末端的螺絲釘，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大海有多大，沙漠有多深，承載著他的機器，在幹些什麼。
或許是想得太多了，他想。他一向都想得比常人要多，而和他一起工作的那些人，他們從來不想任何事。“早啊喬恩，晚安喬恩，下班了喬恩，去喝酒吧喬恩，你在想什麼呢喬恩？”生活輕鬆又單純。
而他本也就能假裝這樣輕鬆又單純的過下去。
直到那天晚上。
那晚，他第一次被換崗到了五百樓以上。那裏本是連保衛係統也無權介入的樓層，一開始他還很疑惑，但前來接洽的人對他說沒關係，隻是樓上暫時缺少人手，就頂替一夜。
進入了他從未見過的電梯通道，他毫不驚訝的再次驗證了自己對帝國大廈內部的一無所知。電梯板上顯示，這棟龐大的建築物，有一千層。
“請問，”他實在忍不住開口，“一千層之上，還有樓層嗎？”
“哦，嗬嗬，”帶領他的那人卻隻是笑道，按下了654層的電梯，“別擔心，你隻在這裏呆一夜。”
你沒有必要知道。
他讀出了對方背後的意思。
走出電梯，坐上電車，幾分鍾後他們到達他站崗的位置。
那是一個天井。
“和下界的樓層不一樣，五百層以上，我們每層樓隻布置三個崗位。保衛的力量很有限——我們知道——一旦有事發生，也隻能起到預警的作用，但，元首大人的意思就是如此，”帶路的人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請你在這裏認真執行元首的命令。”
他點頭答應，內心卻詫異。三個，也就是說，在這片至少幾千平方米的樓層上，隻有三個人。
“請問，有什麼事情需要我注意的嗎？”他向那人問。
“沒有什麼特別的，和在下麵一樣。”那人說，“絕對，絕對，不能打開房間的門向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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