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宣站在圍屏外,他沒覺得他在緊張,也沒認為自己刻意去聽,圍屏內低低的聲音卻句句傳進了他的耳朵,就聽呂仲低然而鎮定的聲間道:“夫人莫怕。”又吩咐:“準備施針止血。”
衛宣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
殿外又匆匆撲進一人,花釵翟衣,雍容華貴,正是莊夫人。莊夫人麵色焦急,卻還鎮靜,一見衛宣,就是一怔,但她反應快,忙停步端顏,意思是要施禮,還沒站穩,就聽皇帝說:“進去吧。”
莊夫人心裏雖記掛著惟娉卻也匆匆一禮,抬頭時眸光的餘波掃到了皇帝玄衣、敝膝繡紋上的血色,心裏就咯噔一聲,卻不露聲色,快步走進了圍屏內。
又是片刻,東方熠也到了。東方熠鶴翔鷹撲一般,身法奇快衝進殿裏,也看見了殿中站著的身穿華服的人,卻不及細查,徑直就向圍屏裏衝。
衛宣手疾眼快,一伸手抓向東方熠。東方熠本能地晃身避過,凶暴地回瞪過來就要出手,在認出擋他的人是皇帝後,他及時停了手,麵上神情卻是凶暴不減。
“你不能進去。”衛宣看也不看東方熠,“她沒事。在這裏告訴她你來了。”
東方熠不答,受傷的凶虎一樣看著衛宣。
衛宣並不退讓。“除醫者,任何人不得進入。尤其是你這蹲禁閉沒換過舊衣的人。”
東方熠忽然明白衛宣是怕他帶進去髒東西於產婦不利,忙走到圍屏根下,朗聲道:“娉兒,我在這裏。莫怕。”
屏內發出幾聲壓抑的嗚嗚聲,接著就聽惟娉忍痛的聲音:“耀之,要保孩子……保孩子!”
接著又是莊夫人嚴肅又慈愛的聲音:“別胡說,我們都保。娉兒,你記住百越家的女兒都堅韌,沒那麼容易被打倒,你一定能安然生下孩子。”
東方熠正不知她們所說何意,就見太醫呂仲匆匆從內室走出來。
呂仲先向衛宣行禮,剛要開口,又看了看東方熠,麵上現出為難的神情。有關產婦和孩子的生死大事,正該跟她丈夫說才是,陛下也在這裏,說不定……呂仲不敢亂猜,也不敢針對一人,隻好看著皇帝和忠勇伯之間的空地道:“忠勇伯夫人是意外早產,胎位不正,又剛失了血,恐怕要難產,萬一不能兩全,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東方熠隻覺得冥冥中一隻手突然伸過來緊緊握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心髒憋憋地痛,讓喘不過氣來,他急道:“兩全!我要兩全!”
呂仲道:“下官和同僚盡全力保全夫人和孩子,但如果有萬一……”
“沒有萬一!”東方熠低吼,眼睛血紅地盯著呂仲,深施一禮下去,“求太醫保住我妻兒……沒有萬一……不要萬一……”說到後來,已是哽咽難言,高大的身軀也顫抖起來。
東方熠隻覺得承受不住,他的妻兒,本來好好的,到了時間會順利地生產,母子都會平安……可現在居然讓他選擇隻能留一個!他不要選擇,他無法割舍他們當中任何一個……
太醫的話讓他怕,從來沒有過的怕!縱是曆經槍林和箭雨,也沒有這樣怕過,頓時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