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
正是酷暑。太陽直直的照在頭頂,腳下的土地一陣開裂,旁邊的草叢早已蔫了,有氣無力的垂搭著幾片葉子。走入密林之中,光斑透過樹影落在地上,密不透風的林子裏,四下都是一片刺耳的蟬鳴,此起彼伏的響著,愈發叫人心煩意亂。
山道之中,卻有一青衣男子,徒步穿梭在林間。
他生得極為好看,劍眉星目,薄唇如血,如刀鋒一般銳利的五官。那略蒼白的肌膚上,汗水不斷流淌,一顆一顆滾落,滾入衣領之中,瞬間一片深色。
即使已經趕路半天,他仍舊是不疾不徐,呼吸均勻,似乎看起來會些拳腳功夫。他耳廓一動,突然停下了腳步,神色變得警覺起來。
有人在跟著他。
他身形一動,背後的長劍出鞘,逐月趴在草叢堆裏,隻聽見有細細的風聲刮過耳側,陡然抬起眼來,竟覺得那寒芒直直砍向自己麵門而來!
一聲壓抑的驚呼,隻聽見身邊丫鬟石翠尖叫了一聲,正要撲過來。刀鋒卻偏了半寸,從她鬢發一毫米的地方而過。
手起刀落,燕回收回長劍,“泠”一聲入了劍鞘。他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裏,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嚇得花容失色的逐月,沉聲道:“蛇。”
逐月嚇得臉色慘白一片,看了一眼身側已經被砍成兩截的蛇,哆嗦著道:“我以為你要殺我。”
“我是有那麼一點想法。”
逐月眉頭狠皺,“你怎麼能殺你的糟糠之妻?!”
“逐月小姐,第一,你我並未成婚。第二,就算你我幼時有過婚約,可如今我家道中落,自然高攀不起您這樣的大戶人家。第三,還請蘇小姐不要再纏著在下,早些回家才是正經。”
逐月站起身來,挽住了燕回的手,委屈巴巴道:“我爹說那些話都是無意的,你幹嘛跟他計較。”
“蘇老爺說得沒錯,以在下現在身無長物的境況,實在是高攀不了您蘇家的大門,更不應該妄想娶蘇家的小姐過門。蘇小姐放心,蘇老爺已經打發了在下二十兩紋銀,在下拿錢辦事,自然得離蘇小姐遠遠的。”
逐月跺了跺腳,急得滿臉通紅,“哎呀,我真想拿把刀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看。我都為了你離家出走了,沒名沒分的跟了你兩百裏路。現在我爹娘都抬不起頭來,肯定不要我進家門。你也不要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燕回微微挑眉,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逐月擠出兩滴眼淚,故意大聲道:“哎呀,我真的死了算啦。”
見燕回不為所動,逐月狠下心來,衝身邊的丫鬟石翠使了個臉色後,麵色一狠,徑直一頭撞上了一側的樹幹。
石翠當下一個箭步抱住逐月的大腿,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哭天搶地道:“哎呀,小姐命苦啊,怎麼攤上這麼個絕情的姑爺啊。還有沒有良心啊,救命啊,小姐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石翠你別拉著我,讓我死了算了。我沒臉見人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燕回冷冷看著那一對主仆,眼眸微微眯起,靜默半晌,人卻是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