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趙天龍的話又在耳邊傳來,像是在點評某件事情,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張鬆齡沒有接他的話茬,繼續盯著篝火中的殘存的紅點兒想自己這一年多來的所經曆的種種,越想,越覺得冥冥中好像真的有神仙存在。
正困惑間,耳畔忽然又響起了黑胡子的聲音,“龍爺跟張兄弟兩個聊什麼呢,嘀嘀咕咕的這麼開心?”
“我跟他說你當年的醜事兒!”趙天龍一點兒也不想給黑胡子留麵子,笑著奚落,“做夢夢見大米飯,吃不到嘴急得直哭!”
“那還不是餓怕了麼?”不打仗的時候,黑胡子周黑炭是個非常和氣的人,搖搖頭,笑嗬嗬地替自己辯解,“況且東北貢米,就是好吃!我當年就想著,哪天要是不做馬賊了。就在老哈河套下遊那嘎噠,開上幾百畝地。專門用來種大米。反正那地方常年發洪水,不愁沒東西澆稻子!”(注2)
“嘿嘿,還越說越上樣嘞!”趙天龍才不相信周黑炭會放下馬刀,立地成佛,“ 就你,知道怎麼握鋤頭不?還種大米呢,不當馬賊的話,能不把自己餓死就燒高香去吧!”
“切,你真還別瞧不起人!”黑胡子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我跟人問過,東北那邊的氣候,跟咱們這邊差不多。老哈河與西黃水交彙之後,流向的就是沈陽。憑什麼下遊能種稻子,咱們上遊就種不活?!”
“行,行,行!你有本事行了吧?!”趙天龍沒心情跟黑胡子探討如此遠大的理想,推了對方一把,笑著問道,“種稻子當地主的事情,咱們以後再說!接下來怎麼辦?你心裏有章程沒有?”
“我這不是正要跟你們兩個商量呢麼?”黑胡子歪了歪嘴,帶著委屈的口吻回應,“可你一直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一旦說起了正事兒,趙天龍便收起了笑容。想了想,低聲回應,“今天你雖然損失了好些弟兄,可保安隊和鎮國公的私兵,也都被咱們打殘了。此刻藤田老鬼子手裏隻剩下一百多小鬼子,未必敢主動追上來!需要提防的是黃胡子,那廝今天跟藤田老鬼子勾結,存心是想把你往絕路上逼!”
“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把老二他們的屍體給偷偷地運回來!”黑胡子點點頭,表示讚同趙天龍的意見,同時將自己的安排簡要介紹給他和張鬆齡兩個,“下午做探子的兄弟說,老歡子,獨眼龍和扒皮鬼都跟黃胡子在一起,人數在七百到八百之間。如果真追上來,可能會是很大的麻煩!”
“的確!”趙天龍皺著眉頭沉吟,“他們的嘍囉太多,也不像鎮國公的人那麼好對付。可一個勁的逃下去的話,弟兄們士氣肯定會出問題。”
“硬拚我還真未必怕了他們。但假如小鬼子的機槍隊也跟著過來……”黑胡子呲牙咧嘴,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直沒有開口的張鬆齡。下午時後者指點的那一記倒脫靴,讓他至今還念念不忘。如果後者還能再想出下午時那種奇招妙計,即便黃胡子帶著更多的人,拿著再好的武器,也未必能從大夥這兒討到任何便宜去!
“張兄弟,張兄弟,趕緊想辦法。大夥都等著你呢!”趙天龍也對張鬆齡的指揮能力深信不疑,退了他一把,大聲催促。
“正在想,正在想!”張鬆齡擺了下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黃胡子那邊總人數高達八百,自己這邊卻隻有二百出頭。四比一的兵力,的確有些過於懸殊。但二十六路特務團哪回出擊,麵對的不是實力遠遠強過自己的敵人?老苟和石頭他們,又幾曾選擇過把後背露給敵人?
腦海裏迅速過著特務團的那些戰例,以及老苟和石頭兩個填鴨般塞進自己肚子內的用兵打仗知識。張鬆齡的眼神漸漸明亮,“附近有沒有這種地形?”找了塊燒焦了的木柴當筆,他在地上勾勾畫畫。”就這種,兩邊都有山,或者一邊是山,一麵臨河。越窄越長越好,越窄越長,對咱們越有利!”
“當然有!”趙天龍和周黑碳兩個都堪稱活地圖,看了看張鬆齡所畫的東西,異口同聲給出答案,“喇嘛溝,距離這兒大概有一百四十多裏。可是那邊……”
二人互相看了看,聲音漸漸變小,漸漸變得幾不可聞。
注1:掰了,東蒙地區方言,指朋友絕交。
注2:嘎噠,方言,指一小片特定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