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地下室,益都驛館內。
白幡高掛著,四壁一塵不染,年逾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戰袍,靜靜地橫躺在薄棺材裏。
屋內一字排開六名仆從,都低著頭站在離棺材隻有幾米遠的地方垂首。棺材邊的矮幾旁,幾個穿著白色衣裳的丫鬟,正用剪刀把一個大字號的“奠”字給剪了出來。
也不知道這古代人的記性是真的不好呢,還是裝的。我前腳剛從冷宮回來,後腳就收到通知說是要拜訪自己的親人。而且這棺材還安置在冷宮地下室是什麼鬼?!
“你記得人入殮時一定要將棺材木換上上等的沉香木配玉蘭雕花的,而這一旁的棺材木並沒有經過考察。”
百裏晟軒低下頭對著江浠月腔圓的低聲道:“出殯時的一張也不需要太闊了,弄個百來人意思一下就行了。陪葬的東西裏,張遠誌的字畫是一定要有的,這是習俗。汝窯的瓷瓶是要高腳的,而筆洗是要用林之……”
江浠月不耐煩道:“你說正經的好嗎?”
難道這不算正經的嗎?
“好吧,那我就說你易懂的。其實這棺材裏的是省錢最疼愛你的幹爹楊岩。”
“太子殿下,”站在一旁把百裏晟軒和江浠月的對話全部聽在耳裏的一位老者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口,“林之棟去年就不做筆洗了,大周和大宋也都沒有再用了,皇上可能是覺得跟不上腳步,所以也在去年就宣布不要做筆洗了。難道,太子沒有耳聞嗎?或者……沒有參加?”
“我怎麼不知道?!”百裏晟軒猛然坐起身,“我房間的抽屜裏第三個匣子裏麵還有呢!你派人幫我處理掉!百裏青辰那廝……”
那焦急的架勢,讓老者嚇得頻頻點頭。
而在這一點時間以內,江浠月早已經把頭探到棺材頭上去了。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為大唐奉獻犧牲的大將軍是誰,哦不,是自己前世的幹爹的樣子。
嗯……用一個成語來描繪這個幹爹可以用氣宇昂軒著一個詞語……隻是……這幹爹的身上衣服是完整的,沒有一點兒破爛的地方,而且身上還看不出一點兒的血跡,這會是被人擦得這麼幹淨?!
“小月月,你要幹什麼?”之間棺材裏的幹爹從棺材裏“站”了出來,不,應該說是“爬”出來的!
江浠月的退頓時軟了下來。這……是鬧鬼麼?這是我前世的幹爹,莫非……要吸我的血?可是,鬼能說話?難不成是高級的鬼?啊啊啊!別咬我……別咬我別咬我別咬我……
“喂!”
江浠月直接用自己的拳頭砸向那個自己認為是“鬼”的人。
那個“鬼”還沒有喚疼,她就已經用另一隻手抱住右手喚疼了。
艸!這鬼還真是厲害啊!鋼鐵做得!
“打我做什麼?”百裏晟軒冷聲道。
“你後麵有鬼啊!”江浠月踉蹌著像後退去,最後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板上。
屋內一時冷凝,棺材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微紅的餘暉穿過半紅的門縫打在了棺材邊的楊岩身上,再次陰森了這一世黯然。
楊岩細細地端詳著自己的幹女兒。她的臉上沒有施脂粉,就連頭上鬆攏的發簪也隻用了一根翡綠的步瑤做裝飾,一張俏臉幹淨澄澈,大眼睛水汪汪的,炯炯有神,顧盼之間透出一股靈秀的韻味。一襲水色綴月白花瓣的羅裙,樸素卻又不失清新,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看著江浠月沒有動,楊岩更是手腳並用的爬起來了,口裏嚷嚷:“小月月,快過來。”
少女臉上閃過失措的表情,僵住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畢竟,不是誰青天白日看到自己幹爹從棺材裏爬出來會淡定自若的迎接的。
但江浠月是一個適應能力極強的女生,隻要給她一點時間把自己全部的害怕全部釋放後,她就能夠完全適應了。沒等百裏晟軒反應過來就獨自邁著雙腿向棺材邊走去。
扶住了楊岩,姿態虔誠地把他塞回棺材:“爹,你現在這裏待一天,明早他們就把棺材抬走了,出去後你不就可以出來了嗎?而且這個棺材還是我拿三十二兩銀子租來得呢,你現在這裏麵待一天,既沒有白費之前交得租費,又可以再過一次安詳、沒有人打擾的一夜,這樣不是很好嗎?”
楊岩怕是老糊塗了,還真點點頭,往棺材裏麵走,嘴裏還嚷嚷道:“嗯,我們家小月月真是孝順呢。”
江浠月默默地點了點頭,覺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棺材的租費也不要他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