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學就有做不完的作業。
星期六,“牆頭草”邀幾個同學到他家去做作業,他拿出一副花花綠綠的棋,炫耀說:“這是我老爸剛從北京帶回來的。”
同學們大開眼界,躍躍欲試。“牆頭草”越發神氣,說:“這棋隻能四個人玩,我挑四個先玩,剩下的等著。”
“牆頭草”挑了四個人,把我一人剩下了,因為總共五人。
“為什麼要把我剩下?!”我有點生氣地問。
“牆頭草”眨了眨活泛的眼皮:“你最後來。”
“他最後來。”我指了一下“滑稽頭”李雅雨。
“你不是‘倒黴蛋’嗎?‘倒黴蛋’就是總倒黴,不然,就不叫‘倒黴蛋’了。一邊歇著去吧。”“滑稽頭”得意地坐在桌前。
“你們幹什麼呢?”“焦爾巴子”背著書包來了。
“老大來了。”“牆頭草”滿臉堆笑地站起來,對“滑稽頭”說,“你起來,讓老大坐。”
“先來後到,我為什麼起來?”“滑稽頭”受侮辱般地站了起來,但他突然笑了,因為,他看見我搬上了一個對半切開的大西瓜,放在“牆頭草”屁股後的凳子上。
“牆頭草”一屁股坐下,“撲哧”一聲,西瓜四分五裂。
“滑稽頭”裝模作樣地說:“這真是:屁股吃西瓜——錯了。”
“焦爾巴子”大笑:“‘牆頭草’吃西瓜,真響(香)啊!”
又來了幾個同學,同學們玩興極濃,興高采烈,“牆頭草”到屋裏換褲子去了。
我拿起書包,悄悄地溜走了。為什麼偏偏把我給剩下了呢?我想不明白,可我覺得總是這樣,自己是個“剩餘人”。
我背著書包鬱悶地走著,迎麵遇到好朋友“雪中炭”,他熱情地問:“你幹啥呢?”
我還想著剛才的事兒,所答非所問:“吃西瓜。”
“到哪兒吃啊,我也去行不行?”“雪中炭”問。
“你去呀?用屁股吃你也去呀?”我故意說。
“用屁股吃?”“雪中炭”很迷惑,“屁股怎麼吃呢?”
我沒好意思說下棋的事兒,敷衍著說:“你明天問問‘滑稽頭’就知道了。”
“你們又在搗鼓誰呢?”“雪中炭”說,“走,到我家去做作業。”
遠遠看到“雪中炭”家門口有一個人在那兒轉悠,走近一看,是“賈公雞”,也是背著書包來做作業的。“雪中炭”家有兩棵葡萄樹。我們在翠綠的葡萄架下支起桌子做作業。
葡萄藤枝枝蔓蔓、盤旋纏繞、到處攀爬,罩住了半個院子,碧玉般的葡萄一嘟嚕一嘟嚕的,串串下垂,就像學生娃兒坐在教室裏上課一樣。青青的葡萄水靈靈的、圓溜溜的,珠珠飽滿、層層疊疊。微風吹來,胖乎乎的葡萄寶寶們在綠葉間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
桌上的作業枯燥無味,頭頂蕩來蕩去的仙果著實誘人。“賈公雞”望了一眼熟透的葡萄,咽了一下口水說:“這葡萄長得真好啊。”
“哈哈,我早知道你會饞得受不住。”“雪中炭”得意地說著,回屋拿了剪刀,站在桌子上,三下五除二,剪了一盤子晶瑩剔透的珍珠瑪瑙。
“賈公雞”饞涎欲滴,口水差點兒流出來,伸手就抓。
我和“雪中炭”鬧著玩兒,互相對扔葡萄。“雪中炭”一顆子彈飛來,正好打在我的嘴裏,我香甜地吃起來。
“賈公雞”伸嘴去接葡萄,偏了,一顆打在嘴唇上,一顆打在腦門上。“賈公雞”本想參戰,他拿起一顆葡萄,兩邊看了看,“啪”的一下扔進自己嘴裏,說:“還是自己喂自己舒服。”說完用手指著我們:“傻瓜,傻瓜,十足的傻瓜。”
“雪中炭”子彈連發,我的臉上、手上、脖子上連連中彈,我不是“雪中炭”的對手,惱羞成怒。“雪中炭”也因被葡萄擊中鼻子而怒形於色。
一會兒,“賈公雞”吐出嘴裏的葡萄籽,想勸開激戰正酣的我們,卻不知怎麼勸:“你們倆幹嗎,葡萄是吃——吃——吃的,你們多浪費,我,唉,我還沒吃夠呢,都別扔了。”
然後,衝著我喊:“別人的東西你就亂糟蹋。”
我眼一瞪,他又衝著“雪中炭”喊:“你的東西你就應該糟蹋嗎?”
“雪中炭”也瞪著他,“賈公雞”隻管吃葡萄,不再理我們。
我怒氣衝衝地收拾書包。“賈公雞”吐出葡萄皮:“幹嗎生氣呢?是葡萄又不是真子彈。”
我摔門而去。“雪中炭”視而不見。
秋風順著護城河陣陣襲來,我冷靜了許多。我是怎麼啦?為什麼跟什麼人都合不來?為什麼與最好的、幾乎完美的朋友“雪中炭”也合不來?
我孤零零地順著牆根慢慢走著,我是這個世界上的“剩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