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在戰場上,使用陰謀詭計,或者說好聽些,叫奇謀良策,哪怕是造成再多的人死亡,段業心裏,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因為那是戰爭,戰爭總是要死人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你都敢上戰場,有可能獲得戰爭勝利的巨大榮耀,當然也要承擔戰死沙場的風險。
但是和呂由那一次,並不是戰爭,因為那不是計劃內的事情,而純粹是因為段業和絳玉當時有點一見鍾情的味道,段業為了保護他們,而對呂由下了黑手。要知道,那個時候,呂光剛剛把段業從參軍這樣一個職務上給摘出來,要大加曆練,呂由就是他派到自己身邊做助手的。平心而論,監督甚至監視的成分,那肯定是有,但是這樣其實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段業直接用弓弩射掉了呂由的一隻眼睛,呂由這麼長時間,一直能夠做到隱忍不發,也算他涵養好,有耐性了。後來在攻打高昌,酒泉的時候,呂由居然還能和沒事人一樣跟自己並肩戰鬥。而且配合非常默契。
但是段業心裏有數,現在不報複,隻是報複的時機不對,段業絕對不相信,一個人如果奪走了自己的眼睛,自己還能視若無睹不去報仇?這是絕不可能的。
自己和呂由是必有一戰,而且是不死不休,這一點,段業早就有了準備了。尤其讓人恐懼的,是呂由當時在和自己並肩作戰的時候,舉止正常,對自己不冷不熱,完全沒有刻意的痕跡,這讓當時段業幾乎每天都睡不好覺,倒是那時候的呂由非常淡定。這讓段業發現,這是一個內心強大到了可怕地步的人。
這一次,自己又將會和呂由對決,段業知道,自己別無選擇,隻能戰勝他,不然,就是死!
沉思了一會,段業才從自己的世界裏出來了,他看了看一直盯著自己的呂管家,道:“好了,該說的都說了,胡凱,你帶著呂管家,先去熟悉一下情況,跟他講講咱們這邊的一些事情。”
“是。”胡凱客氣的說道:“呂老,請吧。”
呂管家走了後,段業沉吟了下,對崔浩說道:“小崔,我有預感,這呂管家,這一次可能能夠幫我們大忙。”
“不錯,小可也是這麼認為。”
“但是,這個人不簡單,我總覺得他很可能還要鬧出更大的事情來。”
崔浩沉吟了下,道:“雖然有可能是這樣,但是大人,我們對付這麼一個人,總歸是有把握的。”
段業一想也是,便道:“也好,如今段平也來了,我們的人手也齊了,現在隻剩下最後一道手續了。”
崔浩臉色有些凝重,“大人,這一步,雖然是最後一手,可是一旦有所差池,可就麻煩了,我們有沒有後手呢?”
“你放心吧。”段業自信的說道,“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太久了,這一次,不會有問題!”
……
姑臧城迎來了新的一天,而無數人都認為,在涼州曆史上,這很可能是最長的一天。
之前,涼州各郡郡守貼出告示,要求刺史呂光對於他們關心的很多問題要提出答複,也要求刺史大人回應民意,當時引起了很大的騷動,百姓們除了給這些鐵肩扛道義的好官們鼓掌叫好以外,也都在翹首以盼,他們都想看看,節下呂光,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可是,呂光沒有任何反應,連話都不派人出來說一句。仿佛這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於是,百姓們的憤怒再一次被點燃,他們再一次群體聚集到了刺史府的門口,而刺史府門口,早就嚴陣以待,一群鐵甲衛士高舉盾牌,組成了堅固的防線,手持弓弩,準備射殺一切敢於衝過來的暴徒。
不過,和過去不一樣的,是這一次,這些群聚而來的人,似乎擺明了就像朝裏麵衝,雖然刺史府派出人來,嚴厲警告民眾,告訴他們如果再朝前走一步,那就是殺無赦!
隻是,這疾言厲色的警告,換來的卻是一陣陣嘲笑,之前姑臧城亂成一團,無數暴徒肆虐街頭,無數人被殺死,無數人被強暴,你們這支裝備精良的軍隊,有任何反應嗎?
沒有嘛!
如今你們還敢來威脅我們,真是滑稽!
於是人群的情緒更加高漲,他們高呼著“軍隊不敢把我們怎麼樣”而繼續朝前擠,還有人站在隊伍的後方朝前麵丟石塊。洶湧的人潮,就像奔騰的大江一樣,勢不可擋,雖然手持盾牌的軍人們用肩膀,用身體,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試圖阻攔他們,可是他們依然發現,自己在步步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