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閃轉騰挪求新局(11)(1 / 3)

這種場合,喝酒的目的,永遠在於其他,司馬道子其實整個過程,也都在掃視眾人,仔細觀察著大家的表情。

當他看見,連謝石也默默喝掉了杯中酒的時候,心裏就放鬆了。

這類酒宴,從來不是單純的酒席,酒都不能隨便喝的,可以合理推測,謝石代表謝家出席這個活動之前,一定也和謝安等人仔細商量,推敲了相關的利弊得失後再才做的決定。

不過,謝家畢竟來的是謝石,而不是謝琰或者謝玄,多少還是說明了一些謝家的態度,是耐人尋味的。

這一圈兒過後,司馬道子晃晃頭,睜了睜朦朧的雙眼,突然想起一樁有趣的事情,不由得問道:“國寶,你推崇的那位比丘尼叫什麼來者?”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們,都靜了下來。

誰都知道,王國寶的身份很特殊,他是謝安的女婿,本來按道理,是謝家的半子,理應站在謝安一邊。

可是由於種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緣故,如今王國寶,和謝家上下,幾乎已成寇仇!一般來說,隻要有可能,謝家子弟,都盡可能避開王國寶,因為這廝實在是個破落戶,根本不管場合,不管情況,就敢撒潑。謝家上下,文的有,武的有,忠的有,奸的有,卻唯獨有一樣沒有,那就是王國寶這樣的流氓。

因此這一次,司馬道子把王國寶和謝石都請來,其實就已經讓人詫異了,大家開始也都認為,這次估計因為這個緣故,謝家人和王國寶也會回避的。

但是,謝石還是來了,這事情本就讓很多人不解了,但是大家心想,來了就來了吧,大不了視而不見就好。這樣既給了司馬道子麵子,也能不破例。

剛開始,事情也就是這麼發展的,但是沒有想到,謝家和王國寶都很克製,倒是司馬道子還先主動來挑事情了。

王國寶也已小醉,不得不承認,王國寶當年能夠當上謝家的女婿,除了因為當時出於他是王坦之的兒子,彼此乃是門當戶對,有政治聯姻的考慮外,他的長相起到了很大的因素。

謝安自己,年輕時候,就是名噪一時的美男子,而王國寶客觀來說,幾乎和傳說裏的潘安和宋玉不相上下,而且他的相貌,真的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連謝安當時看了,都非常滿意,更不要說謝安那個可憐的女兒了。

誰能想到,那時候溫文爾雅的少年,最後居然是那麼一個東西!

需要說明的是,王國寶的堂妹是司馬道子的王妃,因此與司馬道子交往甚密。也因此王國寶除了留給謝安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外,後來是受到了謝家的質疑的。

畢竟,謝家是一個龐大的集團,牽扯到了很多的利益,不可能因為對方門當戶對和長相俊美,就匆匆定了親事。況且,謝安雖然也曉得,和王坦之家族聯姻是政治婚姻,但是他也希望,這次政治聯姻,能夠做到兩全其美。

即和王國寶聯姻對家族的利益和未來有利,同時呢還能讓自己女兒得到幸福,如果兩個條件不能同時達到,他是不會同意的。

本來如果因為王國寶自己和司馬道子的關係,謝安其實隻是疑慮,因為那時候,司馬道子還小,謝安自己也沒有因為淝水之戰的勝利獲得如日中天的威望也就不會成為眾矢之的,那樣的話,這樁婚姻恐怕不會後果那麼嚴重。

但是謝安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被這個混蛋給迷住了,居然婚前做下了那事,有了男女之實。在這個年代裏,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為了女兒的名節和幸福,謝安雖然對王國寶很厭惡了,但是也隻能將錯就錯,把女兒嫁給他,為此,家族利益大不了不考慮了,隻希望王國寶能好好待女兒。

可是,長於謀國的謝安這一次又搞錯了,因為得到她的身子太容易了。所以王國寶一點也不珍惜,反而認為妻子是個隨便的人,剛結婚的時候還能忍忍,勉強麵子上過得去,等到時間一長,便是又打又罵。

謝安雖然極為憤怒和痛心,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按道理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權利去管對方,人家管老婆,你丈人根本插不上話,現在木已成舟了,自己還能怎麼辦?隻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嫁個女兒,女兒悲苦了,家族的政治利益也沒撈到,恐怕這是謝安這輩子覺得最憋屈,最窩囊的事情了。

這時候的王國寶由於微薰,俊美的粉麵微紅,見司馬道子發問,便輕聲回道:“相王,那菩薩法號妙音,今年一十八歲,飄逸空靈,有出塵之姿。自小在京都遁入空門,好學不倦,精研典藉,博通內外,並且落筆如飛,寫得一手好文章。道安高足慧遠禪師路經瓦官寺,大為驚奇,歎其為佛學後起之秀。”

司馬道子打斷他的話,“如此,何不請進府來。”

王國寶搖搖頭,“請她?談何容易,前日,陛下請她入宮,亦被婉拒。”

司馬道子醉笑道:“既是高僧,架子應該有的,來日,本王親自去請。”

王國寶頗為自信地道:“相王放心,我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一定把這尊塵世外的菩薩給您請到府上來。”

整個過程裏,謝石淡淡的喝酒,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司馬道子和王國寶倆人搭話,本來好多人都以為,這將是牽動政局的重要表態,可是沒成想,倆人說的,居然是和時局毫無關係的一個出家人,這算什麼事情?

自從八王之亂後,由於社會長期動蕩,百姓們心裏都希望有個寄托和念想,而達官顯貴,天子諸侯們也希望能有神明來庇佑他們,因此佛教盛極一時,士庶百姓奉佛的人很多。

尤其是是朝廷遷徙江南之後,晉元帝、晉明帝都以賓友禮敬沙門。

佛教勢力過大,他們除了人脈很廣,能夠影響很多大人物,因此借機影響朝政和時局外,更重要的是,由於不論官民,俱都禮佛,好多甚至毀家破財,隻為佛拈花一笑,加上出家人不事生產,不交賦稅,卻聚集大片土地,造成國家財政緊張。而反過來,出家人待遇優厚,好多人出於種種原因,哪怕是不信佛的,也不惜出家,那交稅的人又少了。這樣彼此影響,互相促進,終於造成佛教勢力做大,有識之士已經體認到如果再讓佛教勢力這麼擴大下去,恐怕對國家不是什麼好事。

四十五年前,也就是鹹康五年,庾冰輔政,他就認為,對於佛教總該有所控製,不能如同現在這樣,在他們勢力本來已經很大的情況下,就算不能如同激進派所說的那樣滅佛,但是起碼也該有所限製。

因此,一心為國的他代晉成帝下詔令“沙門應盡敬王者”,但尚書令何充等人以為不應盡敬,使禮官詳議,主張不一,往複三次不能決,於是擱置。

而經過這次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了風向,那就是佛教的地位,根本沒有人動得了,因此佛教地位日益崇尚。自是,曆代帝王對高僧禮敬有加。

席中苻朗用肘支幾,有些不勝酒力,苻朗雖是氐族人,卻喜經籍,手不釋卷。談虛語玄,常常不覺日之將夕,登涉山水,不知老之將至。也因此,上月率部降晉,詣建康,路過揚州,風流邁於一時,為揚州士庶推崇,都稱讚苻朗有江左之風。當今天子司馬曜詔加員外散騎侍郎,司馬道子待若上賓。

苻朗其實蠻得到向往中華文化的苻堅和苻宏父子的器重,他選擇了投降晉國,到現在為止,還是讓很多人不敢置信。這樣的人,都會選擇投降,隻會被他們解釋為大秦帝國,真的是大廈將傾了。

喝酒多了,自然是嗓子有些難受,苻朗有些想吐痰,而早已有了一個準備好的俊俏的小童,跪在腳邊。

苻朗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司馬道子一眼,他當然曉得,這個小童為什麼會在這裏,隻是他畢竟是氐人,不是漢人,有些忍受不了如此奢侈,如此不人道的待遇。

正好,他迎上了司馬道子的目光,司馬道子隻是淡淡一笑,點頭示意。

苻朗會意,所謂既來之,則安之,何必矯情呢,想通的苻朗一清嗓子,而那個小童很及時的張開口,苻朗就很準確的唾到了小童的嘴裏,小童含著退了出去。

在場的人,雖然基本都享受過這個待遇,可是苻朗也做的如此自然,還是讓眾人感歎不已。

司馬道子嗬嗬一笑,醉熏熏問道:“這,有名字嗎?”他問的,當然是苻朗方才的行為。

苻朗道:“肉唾壺!”

司馬道子嗬嗬大笑,“不想西戎亦有此雅事!”

他看見苻朗方才目送那個小童離去,心中一動,不由道:“遠達如果喜歡,方才那個小童,就送給你了,如何?”

這個年代,達官貴人們玩膩了美女,玩兔子孌童的不少,彼此之間,互贈孌童,其實是一件雅事。但是,贈給一個剛剛投降的人,那是極大地禮遇和信任。

苻朗當然也曉得這一點,因此坦然接受,並且起身拜謝。

司馬道子轉而看看案上的美食,極盡江左精肴,便問道:“關中之食比得上這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