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慕容家族和苻家,無疑是舊仇又添新恨,早已經是不共戴天,那麼二人之間的感情,自然也是基本沒有了任何可能。
可是,有些不甘心的慕容熙忿忿道:“寶兒,父一輩的恩怨是他們的事與我們有什麼幹係,你又何必苦苦地為難自己?”苻寶眼圈裏有些紅潤,她的腳步輕輕超前邁了一步,慕容熙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驚喜,正要張開雙臂,卻看見苻寶兒又堅定地退了回去。
苻寶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淚,強自道:“請你弄清楚,是你父親背叛了我父王,氐人、鮮卑本是仇敵,或許,你我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慕容熙一把抓住女孩的左手,那是一隻冰涼的手,急衝衝道:“不,我隻要你,你是我的一切,什麼鮮卑人,什麼氐人,什麼複國,什麼天下,在我慕容熙心中,隻有你苻寶兒。寶兒,你可不能如此狠心。”
畢竟是天王苻堅的女兒,大秦國的公主,而且苻寶本來也是武藝高強,不讓須眉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苻寶掙了掙,居然沒有甩開甩得掉象鉗子般堅硬的大手。
但見苻寶眼眶一紅,淚水汪汪,慕容熙心慌,忙鬆開手,苻寶抬眼看了看神色惶急的慕容熙,卻不敢再繼續對視下去,而是扭過頭去,悵然地望著亭外。
慕容熙不敢看她淚水淒迷的眼睛,卻強自柔聲道:“寶兒,長安已是萬分凶險之地,不能再呆,我保護你出城。”
苻寶臉上掠過一絲輕蔑,冷笑道:“我堂堂的大秦公主,莫不成要鮮卑人庇護麼?”
慕容熙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如今的局勢你也知道,羌人也叛了,長安早晚有一天會失守,到時候你怎麼辦?”
苻寶神色不變,冷冷道:“我是大秦公主,生生死死自然與父王,與太子哥哥在一起。你走吧,我們永遠走不到一處。”
“寶兒!”慕容熙正想說出來那事情,卻終究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
苻寶這時候突然豎起柳眉,道:“慕容熙先生,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之間,恩斷情絕,以後請你不要呼我的閨名,那隻有我日後的夫君可以喊!”
說完也不顧還有些寒冷的春風,順著花徑快步離去,漸漸消失在淡煙暮藹之中。
慕容熙癡癡地呆了,暗暗道:“寶兒,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
而這個時候,慕容熙突然感到一陣沙沙聲,不由怒道:“是誰!”
一個身影閃到慕容熙身邊,疾聲道:“此處怎麼是你能來的地方?還不快走?“
慕容熙點點頭,又順著美人離去的地方再看了看,卻哪裏還能看見那伊人倩影?
既然如此,慕容熙隻得咬咬牙,隨著那道身影,迅速閃出宮去。
等到慕容熙回到府裏,天已經黑了,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慕容熙呆站在庭院裏由著細細雨絲涼涼地撲在臉上。慕容熙平素就是個呆子,且脾氣暴躁,仆人們先時還有人勸解,等挨了打罵,都知道他的性情,看慣了,也怕了,都不理論吃完飯各自去睡。
“熙兒,你怎麼了?這幫該死的奴才,怎麼連自個主子也不管。盛兒,盛兒呢?你們倆不是常在一起的嗎?紫雲!紫雲!快把熙兒扶房裏。”說話的是一個看似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娥眉杏眼妖嬈萬端。一個小丫頭打著一把油傘替她遮住雨,另一個紫衣侍女走來攙了慕容熙,輕喚道:“公子,天黑了,快回房裏吧!”
慕容熙癡迷地想著苻寶,什麼也沒聽進去。
他和苻寶相識兩年多,慕容家的府第與皇宮後花園很近,少年人聚在一起爭強好勝打賭翻越禁宮的高牆。慕容熙年少輕狂,越牆而入落地時扭傷了腳踝,竟遇佳人一見傾心不能自禁。
而那時候,情竇初開的公主苻寶也喜歡這個英壯男孩,彼此愛慕,偷偷在禦花園裏玩耍,日久心情,兩情相悅,二人雖然未及於亂,但是少年人的感情,幾乎每一刻,都是喜滋滋的,那段歲月,是慕容熙這輩子最值得回味的年月,他永遠也不會忘懷。
直到後來,慕容垂關東起兵複國,兩人都知道,從此他們已經是敵人了,遂不相見。但是,苻宏一直沒有去動慕容熙等人,慕容熙也就在長安過了一段難以言說的日子。但是分別數月,慕容熙卻是對苻寶想得要命,相思成疾,人竟有些癡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