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睿笑了,他明白了楚瑜的意思,直接道:“那麼先生,你說,這仗怎麼打?”
楚瑜笑了笑,走到地圖前,用手輕輕畫了一條線,而楚瑜也笑了。
這就是黃河北岸出現秦軍的原因。
建康,謝安府中。
東邊的正房內,矮榻之上,橫設一幾,謝安正與一人奕棋。
行棋之人年約三十,姿容秀美,床下一人觀棋,服飾華貴,時而閃動的眼睛下有一隻大大的鼻子,貌似觀棋,心不在焉。
這兩個人都是東晉望族,江左士族高門之中有兩大王氏,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琅琊王氏是王導那一支,王羲之、王獻之兄弟、王謐皆出此門。太原王氏又分為兩隻支,王昶是一支,直到現在位高權重,和謝安一同輔政的王坦之,王家五世盛德。比起東漢時候袁紹四世三公還要顯赫。
觀棋的年輕人就是王坦之的三子王國寶,謝安之婿,他娶了謝靈的姐姐,隻是謝安一直覺得,這個孩子,精明是有的,但是小聰明多,格局不大,心裏對他並不是很喜歡。
另一支是王昶兄子王默之孫王嶠、王訥兄弟那一支,王嶠兄弟避亂渡江,世代與皇帝聯姻。王訥之子王瀠,哀皇後之父,王嶠之子王蘊,當今孝武皇後之父。與謝安奕棋的年輕人,就是王蘊之子王恭,字孝伯,當今國舅,丹陽尹。
此時此刻,劉裕大軍正深入敵後,長驅直入,而盤中二人的奕棋,也到中盤階段。謝府的管家興衝衝的進了屋。臉上洋溢著喜滋滋的神色,將一封加著火漆的驛書遞給正在賦棋的謝安。謝安展開一觀,旋即將書信擱在床上,了無喜色,圍棋如故。
管家退出去,王國寶用目光斜睨書信一眼,心裏在琢磨管家興奮的笑意,他一直在想著前方的戰事,劉裕其人,雖然他也佩服,也相信這個寒門出身的人,比起很多士族門閥的人,要厲害十倍不止,可是老實說,這一次他不是太讚同劉裕北伐的。因為上一次三路大軍一起行動,卻慘遭敗績,讓他心裏有些沒底,倉促興師,也的確不合兵法。
棋已經收官,小棋童上前數子。謝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角,笑道:“這一局啊,也真長,嗬嗬嗬,咱們歇一會。”
王恭目光流動,問道:“謝公,此信似是軍報?”
謝安徐徐答道:“然,劉裕圍攻廣固,旬日可下。”
王恭眼中興奮的光芒一閃即逝,王國寶高興地跳起來“好!太好了!寄奴果是了得!”
謝安看了他一眼,沒作聲。王恭起身告辭,踩著薄薄的一層雪,迤邐去了。謝安望著王恭的背影對王國寶歎道:“人道王孝伯濯濯如春月柳,誠不虛也!”
王國寶欲言又止,謝安瞟他一眼,緩緩道:“度支尚書郎任命已下,何不就職?”
王國寶咽口唾沫,不滿意地說道:“我王家中興望族,唯做吏部郎,怎能做餘曹郎?嶽父大人若無事,國寶告辭。”說罷向府門而去,眼波中閃過怨恨的光芒。
謝安並沒看到王國寶凶狠的眼神,這時候,他還是自顧自的看著棋盤,若有所思。
好一會,謝安才拍拍手,道:“讓靈兒過來一趟。”
不一會,謝靈趕到,見謝安依然坐在棋盤前,不過棋盤上擺的已經不是棋局,卻是用黑子,白子,擺出了大略的天下大勢,有些奇怪。
“父親。”謝靈本來不想打擾謝安,可是站了許久了,謝安卻依然沉迷其中,因而開口說道。
“喔,靈兒,你來了。”謝安抬起頭,把那份軍報交給謝靈,“你看看,寄奴已經打到廣固了。”
謝靈看完,卻並沒有歡欣鼓舞,而是麵帶憂色問道:“這……寄奴是不是太……操切了些?”
謝安吸口氣,道:“開始,我覺得他這麼輕敵冒進,肯定會敗。”
“現在呢?”
“他會贏。”謝安淡淡說道,“他肯定會贏。”
“為什麼?”謝靈有些不解,事實上,根據劉裕軍報的描述,他的確有深入敵境太深的問題,謝安的擔憂,絕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