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段業對於這種場麵可是見得太多了,文人的這種尿性更是早就被總結爛了,連模板和破解的標準答案都是有的,無非是麵子給足姿態夠低,然後故作坦誠哪怕說些政治不正確的話,也無所謂。
“段某雖然才疏德薄,但是當此時刻,卻也願意一試。”段業淡淡說道,神色平靜。
“大人想以何處為根基?”張袞接著問道。
段業沉吟了下,道:“關中。”
“為什麼不是河北!”這個時候,一直以來都非常沉寂,隻是抱著手看大人們說話的那個少年突然說道。
段業聽了一愣,倒不是為他這句話而愣,而是因為這個時候,這個人居然說話了。
張袞有些嗔怪的看了這個少年一眼,卻並沒有嗬斥或者製止他,而且他的眼色裏充滿了寵溺。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張袞也要聽下段業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如果段業連對一個小孩子的問題都回答不好,那麼也就不必說下去了。
段業也想知道這個小孩的水平,張袞既然專門帶來,開始還鄭重其事的說托付,現在卻又不提,裏麵一定有古怪,反正連衍生這樣的奇人段業都見過了,沒準這個小子也是個奇人呢。
因此段業笑笑,道:“卻為什麼要是河北呢?”
這時候,這個少年卻從椅子上跳下來,雙手朝後一背,先衝著張袞點點頭,然後看著段業,朗聲道:“所謂大業之根本,說白了,是要找一個可以建國都的地方,並且把都城的周圍作為征收賦稅和招募兵源的根據地,我少年讀書的時候,曾經看見古人說過,建都長安,是為建瓴之勢;建都洛陽是為宅中圖大之勢;而建都薊城則為挈裘之勢。關中山河四塞,地勢高峻,麵對關中居高臨下,故稱建瓴之勢,且八百裏秦川富饒無比,足以提供糧餉,關西勇士本就悍勇,又可動員隴右涼州的戰馬戰士,因此大人提到關中,當然也是正常。”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段業也不敢大意,張袞則是滿意的連連點頭,一時間,幾個青年和一個老年,卻都在看一個少年的表演。
這個少年顯然是極受鼓舞,繼續說道:“而那洛陽處中原四通八達之地,可向四麵擴展,北可取河東,河北,東可取淮揚齊魯,南可取荊襄,西可進關中,四通八達,交通便利,天下可以給之,故稱宅中圖大之勢。不過,如今中原頻遭戰亂,人物凋零,且四麵受敵,險要雖有,若無數十萬雄兵,猶不足恃也。故而小可卻以為,理應建都薊城,以河北為根據地,先休養生息,勸課農桑,再厲兵秣馬,以燕趙慷慨悲歌之士為根基,以塞外胡人為爪牙,組建騎兵,則天下莫之能禦也!”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順理成章,連這個年輕人自己都很得意,事實上這個年紀的人裏,在這個年代,能夠認字的都不多,更何況他這樣博覽群書還從小就遊曆天下的人,這一次,張伯伯一定要帶他來姑臧,事實上之前他還有所不願,因為張伯伯說了,這一次就要替他找一個明主,還說寶劍如果長期在劍鞘裏躺著,就會生鏽的,而現在也到了寶劍出鞘的時候了。
隻是來到姑臧後,他卻發現,這個段大人倒的確不錯,起碼比起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首先一點,這個段大人非常年輕,也就比自己大十歲左右,遠不是自己想像的一把年紀。這樣算起來,一個年輕人能夠靠白手起家混到現在的地步,也是很難得的。他一向對於白手起家的人都是很欽佩的。
更重要的是聽他的談吐,既有格局,又不失謙虛,可以說是不卑不亢,恰到好處,這樣的風範也讓他很心折。
因此他已經決定,要跟著段業去敦煌,他相信,自己的聰明才智,一定能在段業那裏得到充分的施展,昔日甘羅十二歲就拜相,而這一次,他的出現,總該能夠刷新這個記錄了吧。
段業其實也頗為震驚的,看起來張袞這個老頭帶來的這個小子,果然有幾把刷子,起碼能有這個見解,上下五千年,都找不出幾個這麼年輕的人。
但是,單單靠這個想打動段業,未免還差的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