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一時有些沉默,沒有表態。
因為苻宏的法子,說白了,就是在這種危機的時刻,優先保軍隊,可是那就意味著河北這種富庶的地方就要拱手讓給慕容垂!換句話說,幾乎是連打都不打就直接讓慕容垂完成了複國大業,這從情感上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苻堅和慕容垂現在的感情略微有些複雜,在淝水之戰之前,二人名分是君臣,情感上近乎朋友,苻堅在慕容垂麵前從來沒擺帝王的架子,逢年過節都要派人問候送禮,而淝水之戰後,當慕容垂在護送自己安全回到大軍中後,又派人把自己在亂軍中走散的姬妾送回來,而自己卻以要回去掃墓為名沒有跟隨自己,苻堅就隱隱覺得要出問題了。
事實上,慕容垂十幾年前投降他開始,到今天,關於慕容垂早晚必反,一定是大秦禍害的話,苻堅都聽膩了,聽煩了,從信任的王猛鄧羌,到苻宏苻丕,從晉國的使者到其他投降的國君大臣,幾乎所有人都異口同聲這麼說。理由也是簡單的可怕,燕國本來就是慕容垂的,慕容垂因故才沒有得到大位,可是枋頭一戰擊敗不可一世的桓溫,早就讓慕容垂在燕國上下取得了無上威望,而後來因為被迫害而不得不投降苻堅,也讓他的命運多了幾分悲情色彩,鮮卑族的上下從來沒有因此怪罪過他。
更何況,慕容垂從來也沒掩飾對故國的懷念,這在苻堅看來,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可是在其他人看來,這是囂張到連狼子野心也不掩飾了。
拉鋸了這麼多年,其實苻堅已經累了,如今,慕容垂終於走出了這一步,自己要怎麼做?
群臣,太子,都在看著自己,看自己怎麼做決定,可是話已經到了嘴邊,苻堅就是說不下去。
男人間的感情,有時候比男女之情,更加折磨人。
苻宏卻不能沉默了,時間緊迫,他身為太子也是責無旁貸,現在的情況必須馬上做出決定了,因此苻宏直言道:“父王,三策兒臣已經說完,請父王定奪。”
“請陛下定奪!”群臣呼啦啦都跪倒一片,事實上苻宏已經把能夠想到得法子都說出來了,也隻能在這幾種辦法裏想轍了,他們也沒啥好提意見的。但是不論是哪條,天王您得表態啊。
苻堅抬起頭,看著殿內那些神色焦急中卻有些期盼的臣子,心裏也是五味陳雜,起碼目前,這群人還是忠於自己的,可是以後呢?,慕容垂之前的十年是個盡職到了極點的臣子,是自己手中一把鋒銳無比的長劍,可是還是背叛了他。
誰能保證這些人不會呢?
看來,隻有自己的兒子靠得住啊,當苻堅把目光挪到了苻宏身上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雖然他迅速就壓製住了,可是這些想法,就像有毒的種子一樣,一旦埋下,就很難清除。
“永道。”苻堅頓了一下,“你的意思呢?”在作出重大決定前,苻堅還是習慣性的征詢下他人的意見。
“兒臣以為,上策還是確保大城,與石越將軍靠攏,保證東線有我們的一個軍事集團在就可。”苻宏鮮明的表示了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