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呂光笑笑,道:“不在西域,難道還在江南麼?”
“正是。”
此言一出,段業隻覺得宴會廳裏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一個紅臉武將拍桌子就吼道:“兀那段業,果然是向著晉國,你……”
“男成。”呂光淡淡一開口,那喚作男成的武將便囁喏低頭。
“我國人雖非生於中原,然長於中原,吃的除了牛羊肉,也有米麵。習的除了弓馬,也有孔孟。如今我王雄才大略,一統天下指日可待,自然就是華夏正統。既如此,天下萬民皆為一家。段參軍既然入我幕府,就是為我王效忠,向的當然是我秦國。”頓了頓,才接著說道:“自此以後,官屬將士間,不得攻訐他人族類,嗯?”
“謹奉命。”眾人不敢多言,皆低頭稱是。
段業心中也不得叫了一聲好。這一手玩的太漂亮了。果然幾個同樣是儒生打扮的人已經被感動的快哭了。
說完這段話,呂光好像忘記了段業剛才有些不合時宜的話,而是歌舞繼續,置酒宴賓。段業自然也不會不識趣的再提起。於是賓主盡歡。
可是段業心裏發愁啊,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哪,周遭的人也不認識幾個,總不能說哥們,我忘了住哪了,也忘了你是誰了,您行個好,送我回去吧。那不是擺明了招人懷疑麼。萬一被當成奸細給殺了,就太不值了。
段業還不知道的是,自己運氣實在太好。曆史上的段業和他那個段業,老家就是一個地兒,長安。口音多多少少有些相近。因此說話時聲音縱然有不同,也沒有招人懷疑。想想看,如果是換個地方,恐怕一開口就露陷啦。
怎麼辦呢?唯一的法子,就是喝酒,喝他個酩酊大醉,讓人送回去唄。
於是段業端起酒觥,每必幹掉。可是喝慣了高度白酒,這點玩意兒怎麼可能醉的了人?
可是此舉,落在主位上的呂光眼裏,卻成了自己從杜進那裏新調來的這個幕僚在借酒消愁。呂光何許人也?文韜武略無所不通,剛才段業說的話他當然不可能忘記。隻是這小子有些不識趣,剛剛大獲全勝的宴會上提這些,實在不合適。不過呂光早就習慣了儒生們講些不合時宜的話了。忠言逆耳嘛這個道理呂光還是知道的。況且段業學問尚算淵博,文牘更是不錯,自己用的也甚順手。
彼時氐人漢化雖深,終究不如漢人,加之天子崇漢學行漢禮,國人以漢話儒經為耀,呂光自然也不例外。
見那段業一杯又一杯,愁眉苦臉,一副心憂天下的樣子,呂光已經暗暗下了決心……
他哪裏知道,段業發愁的並非是大秦的國運,戰爭的勝負,而是待會怎麼掩飾很多地雷一樣的問題……這些事情一樁沒處理好,恐怕自己腦袋就要搬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