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思誤(梁子辰番外上)(1 / 3)

爹已經七十八歲了,是聞名崆城的梁太守。我娘生我時年紀較大,難產逝去。

所以我算得上是個不足月的孩子,並且眾所周知的,就是我沒有娘。

朝中大臣一貫敬仰我爹,對我也特別照顧。我八歲的時候就被武狀元秦師父收為了徒兒,他的一杆長槍使得出神入化,因著我從小對長槍鍾愛,所以在後來的日子裏,舞刀弄棒最有模有樣的當屬這個東西。

後來,他戰死沙場,便將長槍親手傳給了我。它有七斤多重,旁人幾乎拿不動它。除了我。所以最後我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秦師父的衣缽。憑著對武藝的熱衷,在日日研究長槍的努力下,我學有所成,獲得了主上晉穆公的歡喜。

他說我是我爹的希望,更是晉國的榮耀。晉穆公封我為大將軍,予我掌管兵權。我經常到得荒蠻之地保家衛國。

因我打了多次勝仗,從崆城凱旋歸來時,成群結隊的百姓會敲鑼打鼓地迎接我。他們說,我是保護神。隻要有我,他們便能安居樂業,家園和諧。

可惜,高處不勝寒。我時常感到孤獨寂寞,想著有朝一日能娶一位自己鍾意的夫人,陪著我南征北戰,即便走過萬水千山也不害怕。更重要的是,還能為我梁家,為我高齡的爹添孫,讓他老人家能快快樂樂地過完後半生。

這些,我原以為會如願以償。

太子晉笙,爹爹告訴過我,他狂妄自負,愛往返煙花之地。但腦子好使,有治國安邦的學識。不過有一點,是爹不知道的。他很歡喜我,因為我與他打賭從來都沒有輸。

“梁兄,這些個日子,我什麼都比不過你。”他噗嗤一聲閉了扇子,眼睛裏藏著難以琢磨的笑意,“可這一次,你不一定能比得上我。”

我垂頭拱手,愉快地笑了笑,然後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我說:“太子殿下,你確定?”

他放下扇子,抬高了眼瞼:“這一次你未必就能勝過我?”

我收手抬頭覷了覷,伸手撈了擱在石桌邊的長槍,左手握住,右手就著後底一推,那長槍唰唰兩響,釘在了野花開遍的後園裏。我提議道:“太子殿下,我們何不來比一比?”

他應口答應,背身立起。於是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瞅了我兩眼:“百姓平日都傳你是崆城的風流才子。如今本太子倒要試一試?找個空閑時間比一比,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他眉羽堅定似紮根在深厚土地裏的脆樹,風雨飄搖,也無法撼動半分。

我和他擊掌發誓。就這樣和他打了一個賭。

一個我輸不起的賭。這個賭直到後來回想起,都不禁寒毛直立。

八月初七,滿樹綠影不複,唯餘斑駁陸離的黃葉。

那座高樓,那個花街柳巷的豔春樓,我時常勒馬駐足的地方。我常常看見朦朧的水綠衣衫從樓角裏飄出來,淡淡地,比白雲還要柔軟清新。有個女子倚在欄杆上,垂了腦袋俯看樓下。

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一拉馬僵,猛拍了馬屁股。然後呼啦啦一聲掠過那座豔春樓。定眼望去,恍惚看得那女子伸長了脖子,往我的方向看來。

我略略心驚,那女子有一雙精致的細眉,玲瓏小巧的唇。青絲如鍛,直瀉而下。我有片刻的失神,乍看那笑意竟有些天真。按我以往的認識,一個淪落風塵的女人,怎麼說都該惆悵滿懷,不是思鄉,便是痛心自己的遭遇。

可是,她在笑,快樂的笑。

我有些迷茫。

崆城的一些百姓,大多見過我。恐是這一身月白戰袍。連小孩子都會拽著阿娘的手,然後手指對著我的馬兒晃來晃去。

後來,我查到,那個讓我魂不守舍的女人,便是崆城最著名的花魁沈莘月。而那女子所住的地方,題名豔春樓。

隻可惜,識得太晚了。

因為這竟是太子晉笙要與我打賭的地方,而籌碼便是我心儀已久的女人沈莘月。

坐在馬上,望著那座樓,心亂如麻。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著這裏。

我時不時趁著太子殿下發呆的時候,偷偷往樓上瞧,往那女子呆過的地方瞧。

十分遺憾,我沒有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