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宇宙洪荒，天地玄黃，百千億劫亙輪回，一日月共照古今。滄海桑田，不覺此時是幾番；白駒過隙，可知今世乃何人？
何人？
大唐貞觀氣象新，長安城裏太平人。一僧，一道。
僧人問卜：……
道人：“大師欲遠行。”
僧人：“何方？”
道人：“西方。”
僧人：“得去否？”
道人：“大師得去，去狀似乘一老赤瘦馬，漆鞍橋前有鐵。”
……
三月後，瓜州城外，玉門關內，野草叢中，星夜。一僧，一胡人，一老翁。
胡人向僧人引見老翁，說道：“此翁諳熟西域之路，往返伊吾三十餘次，故一同前來，望有所助。”
老翁：“西路險惡，沙河阻遠，鬼魅熱風，過無達者，徒侶眾多，猶數迷失，況師單獨，如何可行？願自斟量，勿輕身命。”
僧人：“貧僧為求法，發趣西方，若不至婆羅門國，終不東歸，縱死中途，非所悔也。”
老翁：“師若必去，可乘我馬，此馬往返伊吾已十五度，健而知道，師馬少，不堪遠涉。”
僧睹老翁所牽之馬，瘦老赤色，漆鞍橋前有鐵，果然如長安術士所卜。遂換馬。
……
玉門關外，春風不度，莫賀延磧，八百裏沙河，上無飛鳥，下無走獸，複無水草。一僧，一馬，顧影惟一。
西行百餘裏，正當午時，驕陽似火，人馬盤跚，黃沙炮烙。僧人取水袋欲飲，豈料水袋失手落地，備行千裏之水覆之一盡！僧人惶恐，一時迷失，踟躕不知所往。乃欲東歸，備水重來，複又自念：我先曾發願，若不至天竺，終不東歸一步，今何故來？寧可就西而死，豈歸東而生！於是旋馬，專念觀音，西北而進。
戈壁孤影，四顧茫然，人鳥俱絕，夜則妖魅舉火，爛若繁星；晝則驚風揚沙，散如時雨。雖遇如此，心無所懼，但苦水盡，渴不能前。
是時，四夜五日，無一滴沾喉，口腹幹燋，幾將殞絕，不複能進。遂臥沙中默念觀音，雖困不舍。祈菩薩曰：玄奘此行不求財利，無覬名譽，但為無上正法來耳。惟仰菩薩慈念眾生，以救苦為務。此為苦矣，寧不知耶？如是告時，心心無輟。
至第五夜半，忽有涼風觸身，冷快如沐寒水。遂得目明，馬亦能起。體既蘇息，得少睡眠。於睡中夢一大神長數丈，執戟麾曰：何不強行？而怠臥也！
僧人驚悟，並馬進發。行十餘裏，馬忽異路而走，勒之不馴，遂逐馬隨行。經數裏，忽見綠洲，青草茂林數畝，池水甘澄鏡澈。下馬恣食就飲，身命得以保全，人馬俱得蘇息，即就草池一日停息。
是夜，僧人於靜坐中忽聞琴音妙絕，不似塵樂，乃尋聲入林。但見珠露流光，螢飛炫彩，瑤藤翠蔓，瓊花異香，天籟波心，豁然仙境。僧幾將迷，徘徊顧盼。忽而，一老樹藤蔓驟攏，束縛僧人，僧不可脫，欲罷不能。危急之際，一蝶忽至，大過掌許，含光射樹，樹藤即散，僧即得脫，遂從蝶引而出林。
大漠，綠洲，幽林，瘦馬，星夜。僧人望彩蝶翩然飛去，合十默念：阿彌陀佛，善哉！此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