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誌的衝鋒槍也早就是空槍了,他現在用手槍追擊日軍,還好一直有習慣隨身帶著兩倍的手槍彈夾。一個中國兵用手裏的衝鋒槍去撥弄一具趴伏著的日軍屍體,“轟”的一聲炸響,那個倒黴的中國兵和那裝死的日軍傷兵被飛濺的彈片和硝煙籠罩在了一起,那倒黴的士兵是最後一次列多送回來的補充兵中的一個。
他那張沾滿了汙血的臉,安靜而又惶然,樹林裏追擊中的人群無暇去估計他,像他這樣中了日軍陷阱的不再少數,沒有人顧得上他們。一直追出去了4、5裏地,有零星反擊的日軍終於崩潰了,還擊還是活下去,被追逐的日軍一定想過這個問題,他們選擇了後者,終於化整為零開始分頭逃竄。直屬連的士兵們堅信肯定能全殲整隊頑抗的日軍,但在緬甸的茫茫山野裏要尋找十幾個人的小股部隊的機率基本為零。
跑累了的士兵們終於停止了追擊,將自己的槍背在背上,翻揀著屍體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戰利品,救護著自己的袍澤。戰死的背回去,受傷未死的也是背回去,隻不過動作輕柔了許多。不時的還是有槍聲響起,為了提防被日軍的傷兵襲擊,直屬連的士兵們不得不用撿來的三八步槍對著所有的日軍屍體補槍。
累的像狗一般喘著粗氣的趙誌蹲靠在一棵大樹下,他的身邊整齊的排著幾具遠征軍士兵的屍體,都是趙誌一具具從屍堆裏翻出來的。日軍士兵臨死前的反撲還是給直屬連造成了一定的傷亡,十八師團裏老兵居多,多是些軍齡在5年以上的老兵,這是直屬連所不能比擬的,直屬連的士兵們還是太年輕。
趙誌憐惜的看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屍體,那是一個年輕人,具體的說他還是一個孩子,嘴角的茸毛還沒有退去。像他這種年齡本應該穿著幹淨的衣服,呆在學堂裏,拿著課本水筆聽老師講課,而不是和老兵油子們操著步槍、刺刀,像野獸一樣的滿身血汙的和凶殘的日軍拚殺。
趙誌的眼睛已經噙著淚水,正努力的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額頭上青筋暴起,呼吸間粗壯了許多。趙誌的模樣,狗子和饅頭他們早就發現了,可是誰也不敢上前,不是怕,隻是不敢。比較機靈的嚴世軍已經跑去叫國舅了,這種時候,也就隻有那個老頭子的話,趙誌還能聽的進去。
沒有人的時候,趙誌常常會問自己,把這麼多的弟兄重新帶回緬甸到底對不對。從先遣營開始,每打一仗就會死一批人,列多河邊、鬼門關、野人山、山穀營地,次次如此。跟著趙誌一塊殺出叢林的最初那些老弟兄現在就隻剩下了不到30個,還要算上那十幾個女兵在內。
當兵吃糧,就是要扛槍打仗,前麵的死了後麵的填進去,打生打死,自古就是這樣的定律。趙誌在昆明混進軍官培訓班的時候,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帶兵打仗,而是還是連番的血戰。這些戰死的弟兄都是活生生的一條條人命,都是爹媽生養來的,就這麼被自己給扔在了緬甸的山林裏。
“累了,就歇歇吧”聞訊趕來的國舅看見趙誌這般模樣,也是很無語,隻是扔給趙誌一包香煙,轉身背著手走開了。趙誌的壓力太大了,又不懂得調整,就像秀才曾經說過的,趙誌早晚會被自己背負的東西給逼瘋。
突然被一包香煙砸進自己手裏,趙誌好像剛睡醒一般,突然站了起來。“都他娘的看著我幹什麼?戰場打掃完了嗎?小鬼子還多著呢,看我就能把他們都看死了嗎?”見大家都是直眉楞眼的瞅著自己,趙誌有些不好意思了,便瞪起了眼睛,揮舞著剛到手的香煙破口大罵了一通。
拄著步槍的老炮幾個人麵麵相持,“娘的,這狗日的是個什麼東西托生的?咋翻臉這麼快呢?”老炮撓著頭,有些鬱悶的瞅著得瑟中的趙誌,滿臉的驚奇。
“臭不要臉的”鐵匠暗暗的啐了趙誌一口,呼嘯著帶著自己的那幾個斥候們跑去了側翼,被樹枝掛爛的一隻袖子向一麵旗子似的隨風飄舞著。
“是挺不要臉的”斯文的嚴世軍還是沒有罵出口,隻是一句不要臉就已經招來了狗子和饅頭憤怒的眼神,要是繼續罵下去,估計這幾個小子就要撲上來撕嚴世軍的嘴巴了。狗子他們幾個被趙誌帶著身邊的年輕人,早早的就折服於趙誌,誰要是敢罵趙誌,他們一準的撲上去廝打一番,當然了,幾個老狗腿子們除外。
“傷亡咋樣?”趙誌點著了一支煙,把剩下的香煙扔給了狗子他們幾個。大多數人都忙著去搜刮日軍口袋裏的值錢東西了,日軍的香煙洋火這類的東西也就隻有老狗腿子們才會在第一時間搜尋。因為他們是最差的煙民,隻要是能冒煙的都抽,不像年輕人隻抽後凱恩弄來的美國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