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天陰沉沉的,群毆早已經結束了,爛人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積攢著體力,準備下一次的混戰。引發了戰爭的老炮現在沒大礙,臉上隻是見了拳痕。財主倒比他還要慘些,身上隻剩了半幅的衣服。老炮的耐力和蠻橫大概是要跟東北的熊羆相媲的,他剛放翻不知道第多少個,居然躺在地上還在罵陣,“狗日的,癟犢子貨,等著,等老子起來了接著削你們”
吃飽了無所事事的愛德華在擺弄一台留聲機,那是國舅不知是從哪裏得來的,唱片估計也是同樣來路。留聲機被扳手修過了,轉的很是流暢,一陣空靈的歌聲在兵營裏響起。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離多。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作為一個英國人,愛德華永遠無法理解大家在聽著這首歌時何以如此的哀婉。老炮那快被打錯位了的臉上此刻卻滿是愁苦,愛德華無法不側目那張怪異而酸楚的臉。
老炮抹了把臉,繼續罵周圍那些蠢蠢欲動想挑戰的人,“欠削的玩意,再來呀”於是至少有三個人一起撲向了他,還躺著的家夥們紛紛爬起身混戰在了一起。趙誌攔住狗子,拔起了狗子身邊的刺刀。“自己人打架,小心點,別傷了人。”趙誌壓低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說。
趙誌就坐在一邊看著,看著爛人們打做一團。幾個月了,大家的心裏都壓著團火,散散也好。
“哎呀,哎呀,狗日的財主你屬狗的呀,咋還咬人呢?”一臉狼狽的老炮大聲的慘叫著。實在是打不過老炮的財主,這會正趴在老炮的身上,抱著老炮的一支胳膊猛咬,就像在啃豬蹄。從戰團裏掙紮出來的老炮現在很好看,身上的衣服已經徹底被人撕巴爛了,他正撕下身上最後幾塊破布,臉上的腫和身上的青都懶得去檢查,他在查看胳膊上一條咬痕。
“財主讓我瞅瞅你那牙口!”他倒不是憤怒,而是犯嘀咕,“瞧你那口爛牙,別給我整啥傳染病。”
趙誌無奈的看著這群鼻青臉腫的家夥,忍不住罵了出來“都是些丟人現眼的家夥,郎中,郎中”同樣是一臉淤青的郎中披著一身破布片站在趙誌麵前,不知道趙誌想幹嘛。“你自己先收拾一下,然後給這幫大爺們也收拾收拾,咱明天就回國了,看看你們這幅摸樣,真敗興”趙誌一臉鬱悶的走了,剩下了一地的大爺們。
兵營一角的空地上,趙誌在虛土裏插了三支點燃的香煙,算是為死了的兄弟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你呀,就是心裏裝的事太多了”國舅在地上擺了一瓶打開的酒,陪著趙誌坐了下來。“要是當初強硬一些,虞世南帶走的那1500人也能活下來,還有趙遠誌帶走的600多人,2000多條人命那”趙誌惆悵的抽著煙,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
“你做的挺好了,把我這個老頭子也帶了回來,還好吃好喝的。你看看著院子裏的那些家夥們,不都是你帶回來的嗎?你隻是個上尉,這些事情不是你的責任,你扛不起的”
“我隻是覺得,心裏疼的慌”趙誌痛苦的捂著胸口。
“以後別在說這種孩子話了,身後這些弟兄們還指著你呢,別犯傻了”國舅溫熱的手,輕拂著趙誌的頭,嘴裏哼起了一段小調。國舅那溫熱的手讓趙誌覺得很舒服,閉上眼,聽著悠揚的小調,趙誌沉沉的睡去,這是在緬甸的最後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