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刀說的雨季終於來了,在雨水裏穿著雨衣行軍,不但沒有透過來涼氣,反而覺得渾身悶熱。叢林裏到處都是濕漉漉的,被雨水滲透的衣服散發著餿味,潰兵們的臉上都起了灰斑,有幾個長發潰兵的頭發已經氈子般粘連在了一起。雨季不僅消耗著潰兵的體力,而且在雨林裏越來越難找到食物了,趙誌他們平時儲存的肉幹被雨水浸泡的變了質。
在這個山與樹的世界裏,每踏出一步都是艱難的。趙誌已經記不清一共翻過多少座山,穿越過多少茂密幽暗的叢林,跨越過多少因為雨水形成的河溝。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靠著身上的雨衣還可以在雨中行進,到後來體力急劇下降後,大家隻能躲在三角叉架的雨衣棚子裏避雨。可是叢林裏的雨往往一下就是三兩天,大家隻好靠著煮些野菜蘑菇度日。
雖然沒有號令的約束,但在這茫茫的無邊無際的群山叢林裏,潰兵們不敢掉隊,因為掉隊就意味著你已經離死不遠了。大家就這樣跟著緬甸向導在叢林裏,昏昏沉沉的走著,趙誌也早已弄不清楚是在行軍,還是在逃亡了。
雨也不是一直的下,偶爾在叢林裏也會有太陽,不過陽光照到人身上的時候,感覺火辣辣的,很不舒服。隨著雨水停止,陽光的照射,叢林裏的溫度也隨即升高,可是濕熱的氣候,正好給毒蟲的孳生提供了最好的條件。在低窪的泥水裏或是潮濕的地方有成群結隊的螞蝗,最長的能有五六寸,它們會趁著你踏進泥水裏的腳爬上你的身體,鑽進皮肉裏,吸食你的血肉。如果被螞蝗鑽進了你的心口或是襠部這些要害部位,而你沒有及時發現,那麼等著你的隻有疼痛死去。
叢林裏還有些其他能置人於死地的東西:寸長的蚊子、能把人啃成白骨的螞蟻,還有毒蛇、蜈蚣、蠍子之類的。這些長期在叢林裏繁衍,一代代自生自滅繁衍著的毒蟲們才是潰兵們最大的敵人。一旦潰兵們踏進了它們的地盤,它們會不分晝夜的向你襲來,窮凶極惡的吸食潰兵們的血肉,並且給潰兵們留下病菌。沒有醫藥的潰兵們,由於長期的缺乏營養,被毒蟲們留下的病菌折磨的夠嗆。於是水腫、回歸熱、瘧疾、破傷風就一直伴隨著潰兵們,每天早上都會有幾個,甚至是幾十個潰兵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些奉命撤退進叢林裏的官兵們,穿的是半幹半濕的破爛軍裝,吃的是有了餿味的食物,甚至是野菜和芭蕉根,但他們卻從不皺眉頭。每日裏在非滑既陡的獸道上摔跌爬滾,他們不為別的,隻為留著有用之身,重整旗鼓之後再來反攻緬甸。可是在斷糧之後又遇到了雨季,官兵們的體質已經被折磨的對疾病沒有了抵抗力。在毒蟲和疾病的襲擊下,叢林裏的大樹下、窩棚裏、路邊的病號與死屍比比皆是,慘不忍睹,令人觸目驚心。
在毒蟲和疾病的兩路夾擊下,趙誌他們也遭到了重創,緬甸向導已經在昨天失足掉下了峭壁,趙誌他們現在隻能是沿著遠征軍的屍骨行進。叢林裏遠征軍的屍骨就是趙誌他們最好的路標,因為緬甸向導帶的路和屍體倒斃的方向是同樣的。隨著越來越多出現的屍體,山羊判斷這些屍體是屬於22師的,因為他至少認出來了不下五個他認識的軍官了。
趙誌他們每天沿著前麵踏出來的小路走走停停,一路上不知道看見了多少的死屍了,其中不乏相識的人。偶爾還會看見傷兵,他們不是依樹而坐就是躺在路邊,嘴裏發出輕微但令人心生涼意的淒慘呻吟。趙誌他們如何有拯救他們的能力,除了報以滿含同情的熱淚,別無他法。
病魔對人的侵襲是不分尊卑的,它不會因為你是軍官就會放過你,誰沒有抵抗力或是抵抗力低下,病魔就會趁機侵襲你的身體。一向被砍刀和山羊照顧的很好的趙誌也病倒了,因為他老是把屬於自己的那份食物分些給年少的狗子和愛德華。趙誌現在是麵色蠟黃,全身乏力,身上全無一點生氣,不過他每天還是靠著一根木棍自己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