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緬甸,密瓦公路西北山林

大雨瓢潑般下著,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更顯得潮濕泥濘,稍不注意,就會滑倒沾上滿身的泥水。光是泥水還不要緊,泥水坑裏數不盡的螞蝗就會趁機鑽進你的衣服裏,拚命的吸你的血,每個人的腿上都粘滿了蠕動著的螞蝗。

趙誌看著泥坑裏那密密麻麻蠕動的螞蝗,嗓子裏一陣抽動,抱著身邊的大樹幹嘔了起來。其實他腳上是半高腰的美製軍靴,腿上還用舊軍裝厚厚的打著綁腿,螞蝗根本就貼不到他的肉。可即便是如此,看見泥坑裏那蠕動著的螞蝗,趙誌還是忍不住的惡心。

“莫得事情吧?”湖南兵長毛扶住了趙誌。長毛叫於得水,是個工兵,因為總說自己祖上曾做過太平軍的將軍,所以大家叫他長毛。

“小白臉,離長毛遠一點,小心你的屁股開花”後麵的國舅開口朝趙誌喊道。趙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正想問問國舅是什麼意思。扶著他的長毛倒是迅速接口,對著國舅嚷嚷開了“好你個國舅,你狗日的半截入土的老家夥了,咋老是敗壞別人的名聲呀?”

“你狗日的就是個兔兒爺,他娘的整天就喜歡盯著男人的屁股看,你惡心不惡心呀?”瓢潑的雨水並沒有降低國舅的大嗓門,隊伍中響起了大家起哄的笑聲。國舅叫馬雲彪,今年都快五十了,據說跟軍部的某個大佬沾親。參加遠征軍進緬甸,本來隻是想混點資曆好升個官的,沒曾想卻被日軍追進了這茫茫的山林裏。國舅和長毛是隊伍裏的兩個活寶,每天不鬧上幾場,就渾身的不得勁,大家也覺得缺少些什麼。

其實趙誌心裏很鬱悶,三天前,趙誌所屬的第五軍直屬隊在密瓦公路被日軍圍堵,突圍的時候,趙誌和大部隊打散了,結果突圍出來的趙誌和一群新22師的家夥跑到了一起。一番清點之後,跑出來的幾十個人裏,趙誌這個上尉的軍銜最大,所以軍需官趙誌就成了這支潰兵小部隊的最高長官。

在密林裏一直被日軍的小股部隊追著打的國軍士兵們,早就成了驚弓之鳥,絲毫沒有回身再戰的勇氣,隻顧在密林裏默默的走著,朝著回家的方向默默的走。

風餐露宿,玩命似地在這片密林裏走了兩天兩夜,沒有一刻停留,很多重裝備都被丟在了密林裏,丟給了日軍。大家不是不想帶著一塊走,可實在是沒有辦法帶,濕熱的密林,消耗著大家的體力,那些重裝備實在是拿不動了。隊伍裏現在缺衣少吃,就連最起碼的子彈,每個人隻有幾顆而已,50多人的隊伍裏隻有4顆手雷。

茂密的原始森林裏,除了螞蝗和瓢潑的大雨,什麼都沒有,隻剩下他們這隊急於回家的人。趙誌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摸了摸腰上的勃朗寧手槍,低頭跟進身前的士兵,撥開樹枝藤蔓,努力的向前行進著。

隊伍裏還剩下的這50多人,幾乎都是新22師預一團的,這個團全都是在騰衝潰兵收容站裏臨時招募的老兵,是打過很多次敗仗的老兵油子。這些人打仗很在行,怎樣躲炮彈,如何躲開日軍斥候,這些都是在多次的敗仗中用血肉總結煮的經驗。正是有了這些老兵的存在,趙誌他們在兩天的潰逃中,始終都沒有與日軍接火,得以幸存下來。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鳥鳴,走在隊列最前頭的山羊舉手,示意隊伍停下,要大家戒備。那陣鳥鳴是派出的斥候發出的,前麵一點是發現了日軍或是什麼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