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院的那棵合歡樹上,曾有一個小小的凹洞。聽雪坐在樹枝上,小心地凹洞裏的東西取出來。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緋色羅裙和古樸木盒,這是陸璟川留給她的所有念想。聽雪想起那個晚上,她欣喜於他的溫和,笑著說等他回來,穿戴給他看。他回來的那一天,沒有來,後來她就把它們收在了這裏,於是,直到死,他也沒有看到她曾許諾的樣子。
她打開木盒,裏麵的珠子一如初見,瑩潤如水。她攥緊腰間的錦囊,仿佛可以透過裏麵灰白色的粉末看到那個離開的人:“你放心,我會替你找到她,告訴她你愛她,讓你一直一直陪著她。”
之後便是尋找,尋找那個陸璟川口中最美好也最傻的那個姑娘,直到流年渡的大門出現在她麵前。
“聖女,我想知道,我要找的那個人在哪裏,要怎樣才能找到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聽雪習慣性地握緊了腰間的錦囊。
“狐女蕭聽雪,流年的交易已經開啟,你要的答案就在你的眼前。你可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哪怕這個代價是你的一切?”伴隨著月見的聲音,朦朧的白霧從玉蓮的中心升起,聚成一團,飄浮而來,停在了聽雪麵前。那一團朦朧裏,隱約有一株極細小明亮的火焰,輕輕跳動。
“我願意。”
話音剛落,那一株火焰“轟”地散開,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讓聽雪一下子僵住。那是陸璟川的聲音,那個聲音說:“我愛的那個姑娘,曾經哭著問我,你愛的人是誰。”
我愛的那個姑娘,曾經哭著問我,你愛的人是誰。她的眼淚讓我很心疼,我卻隻能笑著回避這個話題。我無法回答,因為我並沒有什麼愛的人,在生命最後的時刻,我依舊在欺騙她。或許,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曾在一片很美麗的山林裏,愛上了一隻白狐。
我的父親很顯赫。他是一個將軍,繼承了世傳的爵位,在這個古老的帝國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我的人生並不是一帆分順的平坦,與之相反,我在父親的漠視和旁人的冷眼中度過了我的幼年,因為我並不是他唯一的兒子,也因為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曾經是江南的一個名妓。我一度痛恨她的這個身份,並不是因為這個身份會帶給我什麼恥辱,而是因為這個身份,讓我的母親,遇到了她得不到的愛情。
在我眼裏,我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很美,會溫柔地對我笑,耐心地和我講道理,每天晚上哼著同一支曲子哄我入睡。
她很少對我提及她的過去,我卻偶然在別人的一次閑聊中聽到了她的名字。我很困惑,那個別人口中才華橫溢,嫵媚秀逸又對父親情根深種的女子,真的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在我的記憶裏,從不彈琵琶,從不華妝麗服地打扮,從不會主動出現在父親的麵前。她隻是沉默地待在自己的小院裏,終日圍繞著我和院子裏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