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和泛冷的身子一起,微微顫抖。
周和稍稍抬首,語重心長道,“夫人,戰場征伐,刀光劍影,縱使將軍神武,也是九死一生,這一走也不知何時再回,他心中記掛您,走前隻想再見您一麵。”
字字如針,紮在她開始滴血的心口上,不是說好,讓他忘了她……
“小的知道這會讓夫人為難,於禮更是不合,上次還差點讓您跟少爺生了誤會……可是,您就再見將軍一麵吧,將軍說……這是最後一次。”
唇被咬的鮮紅,交疊的十指越攥越緊,嵌入指節。
“其實……上次一別之後,將軍一直都向小的打聽您的消息,但小的已不再您身邊伺候,也隻能零星的講些您的近況,怕您在司徒家受委屈,卻又從來不讓小的告訴您……小的從來都沒見過將軍這樣牽掛一個人。”
衛,你何苦……
“夫人,後天臘月初一……”周和將衛廷約定的日期告知與她,卻見她臉色霎時慘白,“夫人,您還好嗎……”
臘月初一。
為何是臘月初一……
難道……
他沒忘……
以後,你每個生辰,我都會陪著你。
那一句以為早已遺忘的承諾,在她腦海中幽幽飄至,回來蕩去,讓她渾然無覺眼裏已是滿眶的濕意,心中的糾結和煎熬,化成一聲歎息,一滴晶瑩的淚珠……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終於,她咬破了唇,輕輕地點了頭。
夜色愈加深沉,沒有星光和月亮的夜空下,一抹灰色的影子在角落裏越來越暗。
那一天的光陰,她並不知自己是如何渡過的,仿若陷在恍惚忐忑之中,又或者隻是如常的每一日,安然無餘。
太陽升起,又落下,時光輪轉,她心中沒有絲毫的期待,卻隱隱泛著莫名的酸楚。
衛的影子埋在她心底的最深處,每每會在不經意的某個月光如瀲的瞬間,靜默呈現,讓她想起三年的想念和如今的咫尺天涯,仿若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永遠縈繞隱沒心間,卻又真的如同前塵回憶,過眼雲煙,再也難回……
可是,明明看的這麼透徹,他未完的牽掛和難忘,卻還是會使她心疼,心疼他的記得和癡念,擔憂他又要投身的那一場征戎……
……
而上次一事,也依然令她滿心餘悸,她知道,其實司徒宇對那事心中始終有半分猜忌,可是,他還是想相信她,所以才也沒有追問下去。
衛是過去,而他卻是她的現在和將來。
她舍不得傷害他,也舍不得欺騙隱瞞他……
他的偏執裏帶著孩子氣的任性,他的霸道裏也夾著倔強的溫柔,他對她的感情猛烈狂肆卻又溫情如許,她是個啞巴,但很多時候,隻消一個眼神交彙,他們就能明了對方心中所想,那種默契於心,相互守候,即便是衛,也未曾給過她如此揪心的感知……
而江宛心過門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維持的艱難,一麵彼此心存歉疚,一麵她又難掩酸澀……這番惡果,是他們一起釀成的,可是,他卻比她承受的多,他站在她和江宛心中間,秤的兩端,孰輕孰重,他心中雖傾向她,但卻不能顯明,而她縱使知曉,也依舊隱感不安,害怕惶然著,那遲早會有的一天……
波瀾平地起。
夜闌人靜,身邊的他已入深眠,她輕輕地握住圈圍在她腰間的手。
這是最後一次,我要讓衛把所有的牽念都放下。
請你,別鬆開你的手。
她在心底對他說,心悸的閉上了雙眸。
男人睜開了眼睛,卻聽不見她說的一字一句,黑暗中的瞳眸隻是射著幽深的冷芒。
翌日。
陰霾的天邊,微薄的陽光穿不過墨灰的雲層,雖無雨雪,冬風卻是凜冽之極,馬車顛簸,些許寒塵滲入車內,一片冰冷。
今日正好是江父壽宴,司徒宇陪江宛心回府賀壽,而這之前,她卻並未聽他提起過,入冬後,晴兒便染了風寒,又加上前段時間陸少卿一是,這幾天病情越發厲害了起來,連床都不願下了。
他們的出門,順利的讓人始料未及……
因為寒冷而滲紅的臉頰掩去了她的蒼白,卻遮不住眉目間越發糾蹙的隱憂,凍得紅紫的手指,攥扣交握,甚至有一絲的顫抖。
她身上所披的冬衣厚著,煨暖了體溫,卻化不去內心的寒潮……
離目的地越近,她心神越慌,潛伏的不安越清晰鮮明,她害怕此行又會成為一個讓人遍體鱗傷的錯誤,而等待她的,究竟是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