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未靜。
司徒府上下因主人的受傷而浸在一種難名的焦慮與不安之中。
下人們看見少爺被周和半架著的踏進府門,小姐在一旁哭聲不止,而想要上前攙扶少爺的夫人,卻被少爺一把推開,表情裏帶著明顯的怨怒與排拒。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少爺對夫人的百般疼愛,司徒府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少爺生性驕傲,對夫人卻從來都是軟言細語,溫情脈脈,就連對曾經青梅竹馬的表妹,也不及對夫人的十分之一,更別說對夫人怒顏相向了。
但下人誰都不敢多言,隻望著少爺被攙回臥房,從頭至尾沒有再看夫人一眼,而夫人滯在原地,以往慣常的笑容再也沒有……
不一會兒,下人們便被吩咐著去請大夫和準備藥箱,忙前碌後中,每個人都注意到,夫人一直站在臥房外,始終沒有踏進臥房一步……
“嫂嫂,哥剛睡著了,大夫說,哥隻是有些鬱結攻心,沒有大礙,調養個四五日便能痊愈。天色不早了,嫂嫂……今晚,你就去我房裏睡吧。”司徒晴望著臉色依舊蒼白的她,心中不免澀然。
兄長與嫂嫂,到底何以至此……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神似是有些空洞。
“走吧,嫂嫂,哥哥……他不想……”司徒晴鼻子莫名一酸,上前拉起她的手。
她還是搖頭。
她不能,也不想走……
司徒晴開始哭,淚水裏摻雜著愧疚與酸澀,她怪自己,若不是她執意的要與方若慈一起去看花,就不會遇見方若慈的姐姐和那個將軍,更不會撞見陪在表姐身邊的哥哥……
半晌,司徒晴拗她不過,替她,也替兄長委屈,卻終是隻能淚水潸然走開。
她站在門外,從銀澈的月盤望至初生的旭日,思緒從淩亂無著到微茫蒼涼,就像是一場從夢境一直延續到現實的鬧劇,無法收場。
她看見鮮血從他口中溢出,毫不猶豫的奔向他,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憤嫉和悲傷,仿佛他的驕傲和真情悉數被她踩在了腳下……
她看見衛再一次撿起她不小心扔下的荷包,佇立原地,望著她跟他離開,留下一人孤寞的身影滯留在人來人往的汴穹河畔……
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辜負了誰,又到底被誰辜負,卻清晰感知到,他和他,都讓她心疼。
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想找到一個,真正看得見她的人而已。
那人對她真情不假,她就願意把什麼都給他。
可是,當她發現他們身邊那一道道自己永遠都無法企及的綺麗明媚時,她總覺得,他們都會離開她,她愛的人,都會離開,因為她沒有資本要求,也沒有勇氣挽留。
於是,她疏離,她逃避,她不爭取……
於是,他們就真的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