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這就去找老爺,你們先去喝口茶水,若慈啊,好生伺候你家相公。”婦人倒也算識相,立馬轉身去找人。
“嫂嫂,你有五個娘嗎?”雖然是嫂嫂的“娘”,卻像隻蒼蠅一樣嗡嗡的沒完沒了。
她略帶尷尬的搖了搖頭。
“那更多嗎?”
她點了點頭。
“六個?”
搖頭。
“七個?”
還是搖頭。
“八個?”
她抿唇,點了點頭。司徒晴睜大眼睛訝然望著她。
她爹方宏恪總共娶進門八個女人。她娘是正式,但進門前,方宏恪便已有了一門妾室,生下了大哥方若陽和姐姐若惜。後來雖又娶了其他六個姨娘,但都沒再有子嗣。生下若陽和若惜的二娘很早便已過世,她娘去世後,爹爹身邊還剩下其他六位姨娘。
五娘出身風塵,身上帶著鴇姐的習氣,是姨娘裏最愛爭風吃醋的一個。
她望著司徒宇跟晴兒,為家人的冒失而歉然。
“你不用覺得抱歉。”他開口道。你一定聽過不少冷言冷語,所以都不會覺得委屈了。
引他們入了廳堂,丫鬟過來伺候,準備了茶水。
不過一會兒,方才離開的五娘便帶來了方老爺和另一名年輕男子。
方宏恪雖然已兩鬢斑白,但也不乏氣宇,邁進客廳後,坐到主位上。另一名男子瞥了方若慈一眼,點了點頭,對司徒宇說,“我是若慈的大哥方若陽。”
司徒宇和方若慈行了禮,方老爺喝著茶水,“行了,去坐吧。”淡淡的口吻,卻透著些許的威嚴,放下杯子,道“想必你們回來是為了若慈娘的祭日。”
一汪清潭澈然見底,岸邊拂柳垂地,鵝卵石鋪道。
這條寂靜的陌道通往方府祠堂,是她出生成長的地方。
才方宏恪已料知他們的來意,寒暄幾句後,就讓他們先過來祭拜,然後在府中留飯。
他沒拒絕,並未如她所以為的那般會早早回回去,在爹爹和兄長麵前,他也表現的恭敬有禮。
不論如何,她都感激他陪她走這一趟。她一人回門時家人的冷言熱諷,孤身無依的苦楚,雖不至於無法忍受,但還是傷人。
繞過花壇,她尋見了那棵桃樹。
花期將末,枝上隻剩下零星半點的花瓣。她在他和司徒晴不解的目光下上前折下一簇桃枝,放入籃中,轉首對他們淡然一笑,繼續往前走。
不一會兒,一棟雅致的閣樓便現入他們眼底。
推門而入,嫋繞的熏香在空中飄散,是她熟悉的味道。
桌案、紙窗、牌位、以及牆上的畫都有被打理過的痕跡,但屋內的陳設依舊維持原貌,絲毫未變。
心情有些許的舒緩,她曾擔心,出嫁後,這裏會被人遺忘,無人清掃,更怕,這裏會麵目全非。於是便懇求爹爹時常記得讓人打理這座祠堂,當時爹爹並沒有應她,靜默無言。現在看來,爹爹果然還是記下了。
她不知道爹是否愛娘,自小到大,爹身邊總是有眾多姨娘相伴,很少出現在娘身邊。而娘對此,也似是並不介懷,每日除了親自照料她的生活,便是在這祠堂念佛禪拜。
從籃中拿出準備好用來祭拜的果品和剛剛折下的那一枚桃枝,放到牌位前後,點了香,走到墊子前,盈身跪下,叩拜。
抬首,她深凝著畫中人,瞳光輕爍。
娘,若慈回來看您了,女兒過的很好,一切平安。
她的萬語千言,從來都隻能寂靜無聲,但是,她知道娘親必定都懂。
司徒宇望著她虔誠注視的模樣,稍稍失神。
想必畫中女子就是若慈生母了,畫中人與若慈眉宇間有著相似的神韻,都眉目淡然,神色溫雅,說不出的清冷動人。忽地憶起他母江觀月曾已兒時故友的身份來祭拜過,之後沒過多久便一病不起,臨終前,緊緊抓著他的手,“宇兒,娶了她的女兒,你一定要娶她的女兒,這是我這一輩子最後的心願。”
他娘江觀月這一生叱吒商場,一手把司徒家從一個幾乎破敗的書香門第經營成京城首富,經商時精準狠辣,為人更是冷漠寡情,即便是對自己的子女也向來冷淡。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母親以幾近哀求的姿態對他,卻隻是為了一個兒時的故友。他雖不甘不願,但終還是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