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衍不疑有他就接過,似是也想起以前的情景,當下毫不猶豫地仰脖一口飲盡杯中酒。清冽的鬆葉和香甜的果子混合的味道麻了舌尖,味道一如既往地好。
他仰脖時,左臉頰剛好映照在燈光下,那有些醒目的五指紅印就清晰地映入馥笙眼裏。她眼色一冷,想也未想就伸出微涼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感受到他皮膚一僵,她帶了一點冷意地問,“太後打的你?”
她是何等的聰明,隻一會就猜到了。高衍來皇宮無非就是見自己和太後或者還有那個雪姬,但是敢並且能夠打他的也隻有太後了。她從小就是被高衍護短護著長大的,自然也很護短,她忘了太後是高衍生母,眼中玲玲冷光,低聲喝了聲,“怎麼能打你!”
“忘了她是你……”她像是反應過來似的觸電般地就要收回手,想起王氏是他親生母親,她差點就說出要教訓王氏的話……
高衍卻是在她話未說完,手還沒抽回去之際,一把握住她的手指,眼中帶了醉人的溫情,嘴邊是愉悅的笑,他眼睛亮晶晶的,裏頭沒了那些算計和陰厲,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倒映著馥笙的臉蛋,“我很高興……我很高興,長歌。”
他一聲一聲地喚著她的名字,像是無助的孩子,他將她的手放置自己紅腫的臉頰處輕輕摩擦,“一點都不疼,真的……”
驀地,馥笙就怔住了,這話何其熟悉……
七歲事,她頑皮弄丟了父王最心愛的玉佩,父王發現後大發雷霆,哥哥毅然替她背了黑鍋承認玉佩是他弄丟的,父王當即打了他一巴掌,那一掌用了力氣,父王又是習武之人,而哥哥才十來歲,當即就身子後仰,嘴角帶血。她窩在哥哥身邊嚇得哭了出來。
“哥哥一點都不疼,真的……”原本疼得齜牙咧嘴的哥哥卻撐起身子抱著她安慰著,拍著她的背聲音青澀卻溫柔地反複安慰著,“一點都不疼,真的……”
她還在失神,可是高衍卻眼皮子越來越重,他無力地放開馥笙的手,揉了揉眉心,眼前開始模糊,他似乎明白過來,唇邊苦澀地笑了下,而後化作溫柔的一聲歎息,“長歌,隻要是你給的,哪怕是毒藥,我也毫不猶豫地喝下……”
說完他就身子後仰,馥笙明知這隻是簡單的迷藥,可是聽到他那苦澀溫柔的聲音,想起那些甜蜜溫暖的過往,她伸手就拉過他的手,神色帶了愧疚和難過,高衍像是滿足地笑了聲,最後就著馥笙的手,歪歪倒下,枕著馥笙的腿昏睡過去。
腿上溫熱的氣息讓馥笙心安了下,低頭看著高衍安然的睡顏,手指發顫,就溫柔地撫了撫他的長發,看了眼他紅腫的臉頰,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綠的瓶子,手指沾著碧色的軟膏輕柔地在他的臉上塗抹,眼中的溫柔都要溢了出來--
“你安心睡吧,等你醒來我就帶你一起去鑰國。你放心,王氏是你的生母,我不論她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動她。哥哥,還能這樣抱到你,真好。”明明活過來的她舉目無親,得知父兄尚在,卻和兄長兵刃相接,現在哥哥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她懷裏,他們不用爭吵,不用打鬥算計,真好。
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落,落在高衍黑色的衣襟上,暈開一朵透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