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不落的將《心經》全都背了出來,薑尚賢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了無盡的傷感和苦澀,“娘親生前的時候,最喜歡《心經》裏的“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這句話,心無所住,真心就常明。諸法皆空,佛法不可得,心性不可著,一切都不可得。即使我明白無所住著,一切隨緣這個道理,可難免意難平。”
“阿嫵,世間不如意太多太多,”壽和郡主麵容也深沉起來,“若是事事計較,終究要為其所難,困於局中,不過難得糊塗,尋求一方安寧。”
薑尚賢有些不明白的看著壽和郡主,壽和郡主微微一笑,“我想,伯母並不是喜歡《心經》,而是擔憂你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希望你不要太過執著、強求,放空自己的心,記住好的事情,忘記那些讓你難過的事情。糊塗些,尋了一個退路,也給了自己一個生路。”
薑尚賢一僵,顯然沒有想到壽和郡主會說出這番話來。
壽和郡主微微撅嘴,似乎又回到了嬌俏天真的樣子,“其實,我聽過沈氏夫人的一些傳聞,沈氏夫人十月能說話,三歲能背論語,七歲做賦,名動京城。當年她嫁給英國公府的三爺,許多人都說是下嫁了,說是三爺配不上沈氏夫人。其實,我阿娘說過,婚事是沈氏夫人點頭同意的,小的時候,阿娘帶我赴大皇姑的宴席,無意間碰見了你阿爹阿娘相處時的情景,你阿爹對你阿娘嗬護備至,我瞧著你阿娘眉目舒展,應該是情投意合的一對,當時,我甚是豔羨。後來又無意間瞧見了你阿爹身邊雖然有嬌妻美妾,可是並不開心,怕是,在你阿爹心裏,真正戀慕的人,是你阿娘吧。”
京城裏人人都說,英國公世子與妾室小錢姨娘青梅竹馬,情深意重,可是,她從來不如此看,不過是美色,不過是年少的情分罷了,在無意間見識到的那一幕,她才真正的明白了一個道理,流言,始終是無根據的流言罷了。
薑尚賢沉默了許久,才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無盡的釋然,“真沒有想到,你既然看的如此通透。小的時候不明白娘親為何愁緒難解,直到走前的兩年,才真正的舒暢笑容。我以為是娘親放下了,放下了對爹爹的愛慕,多年後才明白,娘親放下的,應該是一直以來的心結罷了。明白了之後,總是爹爹身邊嬌妻美妾,可爹爹也是個失意之人。”
“身在我們這樣的家族,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壽和郡主輕輕的環住薑尚賢,“外人看似金尊玉貴,卻是飲不盡的苦楚。其實你阿爹阿娘很幸運了,雖然為了家族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可是他們一直沒有鬆口彼此的手,哪怕天人相隔,依舊彼此思念。”
“阿嫵,其實,我很羨慕你,有這般相愛的父母。”壽和郡主的一滴淚落了下來,“縱使時間有太多的不如意,可是他們堅守了彼此的初心,總比做戲而來的恩愛夫妻好得多。”語氣中有說不出的自我厭棄和無奈。
“壽兒,”薑尚賢抱住壽和郡主,“或許一開始別有有心,可到底不是真正無心之人,你呀,也別太強求他人了。你還勸我看開了,你自己,為何就陷入其中了。”
壽和郡主一愣,然後展顏一笑,“你,明白我說的嗎?”
薑尚賢認真的看著壽和郡主,點了點頭,“自然是明白的。”
“我以為,美人能明白的心思,倒是想不到,阿嫵,你真的明白我。”
“我也沒有想到,會有人這般知我的心,壽兒,原來是我看差了眼,看低了你。”
薑尚賢帶著真心的歉疚,認真的看著壽和郡主。
壽和郡主搖了搖頭,“阿嫵,這不怪你,就算續哥哥以為最知我,可他到底不是我,根本不了解我罷了。”
“其實,你也很痛苦吧,也很辛苦,才想要掙開這一切。”
將心比心,薑尚賢很心疼這位看似天真活潑,卻是脆弱堅強的壽和郡主,相比起來,自己其實比她幸運許多,自己還有伯娘,而她,看似擁有了最疼愛的家人,真正明白的她的,卻沒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