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議地歎道:“本宮聽聞隋大人的口音,還以為大人是京城人士。”他的口音,絲毫聽不出來。
常公公上來倒了茶,輕言道:“隋大人進京十六年了,也難怪娘娘聽不出。”
十六年,那是夠久的。真難得,他還是看著元承灝長大的。
……
晚膳的時候,元承灝未醒,也沒人進去叫他,我吃了些,也讓宮人們都吃了。
阿蠻過來幫我換藥,她的動作很輕很輕,生怕弄疼了我。我朝她笑笑,她隻道:“娘娘日後可不能這樣。”
聽話地點了頭。
她又道:“少爺什麼都教了奴婢,奴婢唯獨不太會上藥,娘娘若是有不舒服的,可得告訴奴婢知道。”
我怔了下,想起安歧陽是從來不用藥的,不免又是一陣心酸。
大約又過半個時辰,芷楹郡主來了。
我知道她會來的,不管多晚,就會來的。
她的臉色依舊不好,倒是真的脫下了那身孝服。見了我,吃驚地開口:“娘娘怎麼了?”
抬手,輕觸了觸額角,我搖頭:“不慎磕破了。”引了她入內,他還睡著,此刻瞧去,臉色倒是紅潤了些,和白日裏比起來,著實好了很多。
芷楹郡主長長地鬆了口氣。
“郡主不必自責,皇上並沒有怪你。”我安慰著她。
她紅了眼睛:“此事我誰都不敢說,連王兄亦是。著實是我魯莽了,怎的就不能好好問問?幸好是沒有釀成大錯,否則我就是死了,也沒臉見岐陽。”
她心裏當他是兄長,是皇上,又如何真的會殺了他?
拉了她坐下,小聲道:“聽聞明兒王爺回瓊郡去了,小王爺也跟著走了。”
她是知道我什麼意思的,點了頭,隻道:“此事娘娘也不必再勸了,我想好了,我不走。岐陽的心思我明白,可我舍不下他。總覺得出了京,哪裏都沒有他的影子,我會難過。”
握緊了她的手,她說的,我如何不懂?隻哽咽地開口:“他若是泉下有知,豈不越發自責?”他活著,處處為別人考慮,若是知道芷楹郡主為了他這般對待自己,定不會安心的。
她勉強笑道:“我也沒說一輩子如此。”
不是一輩子,那麼是多久呢?
此話,我不會問,亦是知道她不會答。
二人都不說話了,沉默了會兒,才聽芷楹郡主又道:“宮裏賢妃和馮婕妤都有了身孕了,娘娘自己要把握好機會。”
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
此刻她提了,我倒不知該如何說了。
忽而見她起了身,回頭的時候,見元承灝的身子略動了下,她卻是站著沒有上前。我跟著起身,見他睜開眼來,忙過去扶他道:“郡主來了。”
他隻“唔”了一聲,側臉瞧了她一眼。芷楹郡主低下頭,低低地說了句:“皇上可好些?”
“白日裏,你王兄來了。”他忽而沉聲說了一句。
她驚訝地抬眸,聽他又道:“過來。”
遲疑了下,終是上前。
他坐正了身子,他忽然叫:“常渠,給朕取戒尺來!”
我吃驚地叫了他一聲,他也不理。戒尺取來了,卻是芷楹郡主自覺地伸出手來,他狠狠地抽打在她的掌心,罵道:“這一尺,是為安歧陽打的!”
又是一下抽下去:“這一尺,是為你王兄!”
他抬了手又要抽下去,我慌忙拉住了他的手:“皇上手下留情!”我知道他心中有怒,可是如今打了郡主又能如何呢?
芷楹郡主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握著戒尺的手微微顫抖著,終於還是放下了。我鬆了口氣,他隻開口:“明日,跟你父王回去。”我以為,他會勸說,卻不想,什麼都沒有,那是命令的口吻。
“楹兒,不走。”她還是倔強地拒絕。
“他已經死了!”
“皇上求求您……”她抬手,輕拉住他的衣袖,那被他打過的手明明是疼著,她卻義無反顧地握緊。
我張了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勸。
他歎息道:“從小到大,朕都覺得你懂事,識大體。真愛一個人,又怎能如此?”
她猛地抬眸:“皇上愛過麼?”
一句話,說得他怔住了。她卻流著淚笑:“您不曾愛過,又怎會懂?”
他睨視著她,忽而低嗤一笑:“朕時常在想,倘若那時候,非錦不曾進京,你亦是。”
芷楹郡主微微撐大了眼睛不解地看著他,而他的話,獨我懂了。
如果那時候,他們兄妹不曾進京來,他與他們,沒有過那麼多年的感情,他如今也不必有那麼多的顧忌。就今日芷楹郡主傷了他的事情,他定會不顧一切扳倒景王。此刻,也再不必為了她的去留而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