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吃了一驚,本能地丟了棉帕在水裏。
他被我驚得睜開眼睛,瞧見惶恐的我,皺了眉道:“怎麼?”
一句“怎麼”將我猛地拉了回來,再次定睛看了看,他肩頭的傷依舊在,卻沒有流血。我想我真是傻了,都三年了,怎麼還會流血呢?
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真疼呢,我方才竟白日做了夢麼?
大口喘著氣,俯身將浮在水麵上的棉帕取了出來,目光依舊盯著他的肩頭,猶豫著,終是開口:“太皇太後也不知道麼?”不知道他因為那時候的傷而留下了後遺症。
他誰都沒有說,連元非錦亦是。
我不知那算是防備,還是怕他們擔心。
他說,三年過去,他依舊動不了真氣,我該是能夠想象那一次的重創究竟有多深。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將我的手掌貼上他的胸膛。我驚訝地輕呼了一聲,本能地欲逃,卻抽不出手來。他抓得真用力,弄疼了我。
那緩慢的心跳穿過我的掌心傳過來,好似連我瘋狂亂跳的心也跟著慢起來。
他的薄唇勾起一抹笑,看我害怕,他仿佛很高興,聲音低低的:“想知道麼?朕告訴你。那次傷了心脈,隋華元說,朕這裏的血脈很容易堵塞。”
隋華元,便是如今掌管太醫院的那個隋大人麼?
心裏緊張著,我掌心貼著的地方,是心髒的地方。
所以,我才會覺得他的心跳異常地緩慢。猛地,想起安歧陽給我的藥,說是舒經活血的。忙言:“那時候郡馬給臣妾的藥……”
他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麼,微哼了一聲道:“你以為安歧陽有的,朕會沒有?”
怔住了,才想起他一聞便聞出了那是什麼藥。我真是傻了,他宮裏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他怎麼會缺那種稀罕的藥?
或許,常公公隨身帶著的藥,就比安歧陽給我的好上幾千幾百倍。
目光,再次回到男子的俊顏之上。這件事知道的人勢必不會多,可他今日卻告訴了我。是因為信任,還是如何?
照理說,當年的事我姐姐也有份,他不該告訴我的。幾乎是本能地用帕子蓋住了他肩頭的傷疤,顫聲道:“隋大人醫術高超,會治好皇上的。”
我想,這句話,是我發自內心的話。
元承灝活著,太不容易了。
他的嘴角彎彎的,不以為然地笑:“記得朕問過他,朕還有幾年好活。”
震驚地看著他,有些慌亂地捂住他的嘴:“皇上不可胡說!”
他狹長的鳳目眯了起來,拂開我的手開口:“你猜猜隋華元說了句什麼?”他的手上,全是水,順著我的手背流下去,滴落在水麵上,蕩漾開一圈圈的波紋。
我一時間怔住了,隋太醫會說什麼?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八年?不知為何,越是想,心裏越是慌。
他忽而笑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他跪在朕的麵前,俯下身叫著‘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屏住了呼吸凝視著麵前的男子,試圖從他的臉上去找尋一絲或者半點的害怕,可,沒有,什麼都沒有。
萬歲……
誰又能真正萬歲呢?連長命百歲,對大多的人來說都是奢望。
隋太醫,在安慰他。
不知為何,這樣想的時候,我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棉帕。被他拉著貼於他胸口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怎的我卻害怕了?
他卻不看我,自顧閉了眼睛,又言:“朕知道你心裏想什麼。”隻此一句,他也不接著往下說。
良久良久,我才鼓起勇氣開了口:“皇上,再不洗,水就要冷了。”他這才鬆開了抓著我的手,身子又往下沉了些,將雙肩一並浸入水中。
心裏五味複雜,他若是不恨姐姐,也許我也不必那麼掙紮。
扶了他起身,擦幹了他的身子。幹淨的衣服早有被宮人放在一旁了,取了來替他穿上。他直直地站著,低下頭看我:“明兒隨朕一道過安府去。”
一早就知道的消息,他非得到了晚上才要說出來。
我不免搖頭:“丞相希望見到的,可不是臣妾。”他該知道的,我指的是什麼。取了龍袍過來,他卻推開了我的手,言道:“此刻熱的很,不必穿了。”
我也不勉強他,將龍袍擱在一旁。
他又道:“明日給朕打扮得好看一些,別丟了朕的臉。”
抬眸看著他,我不覺開口:“皇上其實不必親自去的。”他心裏恨著安丞相呢,還得裝模作樣地去道賀,也不知他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