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還肯說出來,便是不得不防著我了。
我略微斂起了笑,低語道:“棠姐姐說笑了。”
“本宮看還真是未必。”女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驚得回身,明顯瞧見棠婕妤的臉色都變了。她似乎是極不情願地朝她福了身子:“娘娘。”
來人是刑部尚書之妹,鄭貴嬪。
我與雲眉跟著行了禮,她越過我走上前,親手扶了棠婕妤一把,才開口:“還記得當初本宮也還得喚你一聲姐姐的。”她說著,回眸朝我看了一眼,那雙丹鳳眼輕輕挑起,啟唇道,“妡婕妤麼?”
“是的,娘娘。”我低了頭。不過那一瞬間,我已然清楚地瞧見棠婕妤鐵青的臉色,她看著鄭貴嬪的眼眸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不甘。
鄭貴嬪輕笑一聲,也不多言,隻扶了宮女的手入內。
我回味著她方才的話,她是聽見了棠婕妤與我的對話,借此來奚落她罷了。
而棠婕妤對她的恨意,卻遠遠不止此。當年,棠婕妤之父因為犯錯而被元承灝從刑部尚書的位子上貶下來,到如今也隻是個刑部侍郎。而鄭貴嬪的兄長便接替了刑部尚書一職。否則,當日進位的,怕怎麼也輪不上鄭貴嬪。
我雖沒有想過要爭寵,後宮嬪妃之間的關係卻還是略知一二的,以防到時候措手不及。
眾人入內,見皇後正與幾個嬪妃在裏頭說著笑。
我朝她行禮,她看下來,掠過我的身子,目光落於棠婕妤的身上,黛眉輕皺,卻是問:“怎麼賢妃沒與你一道來麼?”
鄭貴嬪笑著上前,落座於皇後下麵,那雙丹鳳眼已經緩緩投下目光來,鎖定在棠婕妤的身上。
皇後示意我們都坐了,才聽得棠婕妤開口:“回皇後娘娘,賢妃娘娘身子不適,特讓嬪妾來和娘娘您告個假。”
今早還見過賢妃的,她那樣子又哪裏像是病了?怕隻是不想來皇後宮裏罷了。
聞言,皇後倒是也不曾說什麼,隻轉了身朝一旁的宮女道:“淺歌,替本宮過慧如宮去探探賢妃的病情如何。”
“是。”淺歌忙放下了手中的扇子,起身出去。
“嬪妾先替賢妃娘娘謝過娘娘了。”棠婕妤起身謝了恩。
皇後笑道:“賢妃是本宮的妹妹,本宮自然關心她的。”
底下眾人附和著應聲。皇後與賢妃不睦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此刻卻是誰也不敢說個是非出來。
“什麼味兒?”鄭貴嬪略皺了眉心問著。
皇後似乎才想起什麼來,回神道:“正是了,本宮倒是將此事忘了。還是你的鼻子靈啊。”她說著,朝門口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忙轉身下去了。她又道,“年嬪家裏送來的螃蟹,原是也給太皇太後送了些去,她老人家說不吃這種的,本宮想著,不如叫了你們來,大家一起嚐嚐。”
鄭貴嬪笑道:“怪不得這麼香,這個季節的螃蟹肉可是很肥的呢。”
年嬪顯得有些局促,隻低了頭,小聲道:“都是嬪妾哥哥過出去帶回來的。”
我瞧了她一眼,她哥哥從外頭帶來的,她帶進宮來孝敬皇後。隻是,看她的樣子,總覺得有些奇怪。
宮人們將整盤的螃蟹都端了進來,逐一擺放在各位主子麵前。
眾人又謝了恩才動手吃了起來。鄭貴嬪抬眸看了看,忽而問:“怎的修容娘娘不曾來?”
聞言,棠婕妤卻是抬眸朝我瞧了一眼,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皇後的神色倒是不曾有多大的變化,隻淡笑著道:“皇上陪著小帝姬呢,此刻把她叫了來,恐帝姬要哭鬧。”
到底是元承灝在,皇後本就不曾差人過儲鈺宮去請。
一切本不知情的嬪妃聞言,個個都羨慕起姚修容來。幾個坐的遠的,甚至還低下頭竊竊私語地說著什麼。我悄然看了皇後一眼,見她若無其事地低頭吃著東西,偶爾略抬了抬眼眸與邊上的鄭貴嬪低語幾句。
我才知皇後的厲害來,不過簡單的幾句話,沒有嫉妒,沒有指責,卻已經將姚修容身上的聖寵明白地攤在眾嬪妃眼前。我知道,姚修容能得此,不過是因了姝玉帝姬。
想到此,心底不免嘲笑著這些人,當年,她們任何一個人願意站出來的話,無論如何都是輪不上出身卑微的姚修容的。
如今再想來後悔,早就失了那個機會了。
淺歌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條漂亮的穗子。我不免皺了眉,賢妃與皇後的關係並不好,她是不可能會送皇後這種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