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夢寒所料,父親的喪禮異常冷清,沒有誰來悼念,隻有老管家、沈太太喬慧珍和公司助理三人。
豪門這個圈子裏幾乎所有人都與沈家保持了距離。
喪禮辦的非常簡單,喬慧珍遞給她一封信,那是父親走前留下的遺書,全家人就隻給她留了遺書。她遲遲沒有勇氣拆開看,胸口像卡了一根毒刺,每分每秒都在隱隱作疼,母親說她生來就是為了報應父親的,不知道父親這算不算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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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淅瀝瀝下著雨。
沈夢寒靠坐在董事長辦公椅上,靜靜的打量著這間辦公室。
為了這把董事長的椅子,她從小就在努力,努力做一個男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要有個男人樣。
在這江城誰都知道沈天明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他把將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沈夢寒的身上,到死都不知道沈夢寒其實是前妻所生,而且還是個女兒身。
淩慕淵是真狠,留給她這麼大的悔恨和遺憾。
她閉上雙眼,深深的吸著氣,拆了在手中攥了一整夜的遺書。
裏麵的內容很少,像是隨意撕下的小半頁紙,沒有半個字的埋怨,字字都被淚水暈的模模糊糊:‘夢寒,我的兒,我走了,請原諒爸爸的自私,很抱歉把這樣一個爛攤子丟給了你,替我照顧好你三個妹妹和媽媽。’
這就是傳說中的父愛如山嗎?
風夾著雨水從大開的窗戶口吹進來,她抬手抹了把臉,摸到一手的濕潤,越抹越多,她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可還是止不住眼中不斷溢出的水。
她沒資格哭泣,也沒權力哭泣,從小就沒有,母親說哭是懦弱的表現,其實母親不知,哭也是絕望的表現。
父親是真疼愛她這個騙子,慕雪是真心愛她,淩慕淵也是真心待她,這些疼愛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了,餘生等待她的是一副挑不起的重擔,不,是一副枷鎖,淩慕淵親手為她定製的枷鎖。
緊咬著後牙槽,她強行把自己從痛苦的深淵中抽離出來,掏出手機撥了電話。
電話接通,還沒等她開口,那頭傳來中年男人渾厚的嗓音:“夢寒世侄啊,你父親的事請節哀,如果是為了資金周轉的事,吳助理已經來過了,真是抱歉了,伯伯最近剛跟投了兩個項目,手頭實在沒有多餘的資金了。”
沈夢寒早料到會是這樣,接著撥了下一個電話,對方張口就催債:“世侄兒啊,你父親欠我三百萬,你趕緊想想辦法啊,叔叔手頭也緊,這做生意都不容易你說是不是。”
“李叔放心,這錢我一定想辦法還,還請您寬限一段時日。”掛了電話,她接著撥,這次是撥給父親的助理。
“吳叔,現在情況怎麼樣?”
吳助理的聲音也是疲憊不堪:“寒少,很抱歉,我盡力了,該求的人我都去求過了,可他們不但不肯拉我們一把,還落井下石,銀行也催得緊,他們這是不肯放過我們,想斬草除根啊……”
商場如戰場,同行是仇家,沈氏如今就成了落水狗,誰都想補上一棍子,怕沈氏有翻身之日。
她頭疼的快要裂開,手心裏全是冷汗,聲音卻冷靜的不像是自己的:“他們是想看著我們徹底清盤。”
電話那頭吳助理哀傷不已:“寒少,我對不住你這聲吳叔的稱呼,我跟了你父親二十五年啊,我沒本事幫你,沒辦法幫董事長,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董事長的基業毀於一旦……”
“吳叔,這不能怪你,是我作的孽,是我……我該遭受報應。”
她渾身冷得發虛,這寒意是從骨子裏滲出來的,電話那頭吳助理的聲音在耳邊嗡嗡響著:“寒少,淩家那位以前是真寵著你,他既然留了我們半口氣,你去求他試試,隻有這個辦法了。”
掛了電話,她起身朝著窗戶走去。
天際劃過一道閃電,雷聲滾滾,一聲一聲像催魂奪命的厲鬼。
她立在窗邊,看著樓下渺小如螻蟻的行人,這裏是十六樓,父親就是從這個位置跳下去的,她幻想著父親當時的心態,有沒有一絲害怕和猶豫?為了她這個‘逆子’值得嗎?
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她雙手撐在窗台上,把身子緩緩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