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降笑了笑,又撿了個恰好的距離在她邊上坐下,替她擋住了徐徐吹來的北風。
“左護法可是想家了?”酒杯隻有一隻,花晚照自然不能喝酒,眼下氣氛不錯,適合聊天。
白降頓了頓,道:“我是個孤兒。”
啊哦,一不小心戳中別人傷心事,花晚照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錯了。”
“唉,不過沒關係,我也是個孤兒。當孤兒沒什麼不好的,不用養家糊口,還不用擔心做錯了事被父母責罰。”
這樣的說法還是第一次聽到,白降不禁莞爾,玉指微抬,又飲盡一杯暖酒,想到花間閣發生的聚變,閣主意外慘死,他輕輕問道:“聽說晚使也失憶了?”
怎麼大家都知道這事了?花晚照有些無奈,但還是如實道:“是啊,所以你看我對花間閣的事情都不怎麼上心,是不是覺得我很薄良?”
白降笑著搖搖頭:“薄良的人不會為了愛人的生賭上自己的命。”
“慕容公子很幸運,得美人如此。”
真的麼?誠如她原先自我剖析的那樣,這次的決定不過是一場豪賭。
“恩。”花晚照不願多解釋什麼,撿了個舒服的姿勢,曲著膝蓋把腦袋搭上:“我這樣做,可是他未必領情啊。”隻怕到頭來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為他生死一場反成空。他那樣的人才是薄良,有多大的幾率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做出犧牲呢?
白降顯然不明白她這話的深層含義,隻當她以為慕容鈺卿無法接受她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
“慕容公子或許一時無法想通,但日子久了,也就明白了。這世上並不是所有戀人都有幸能相濡以沫。大部分時候寧願選擇大難臨頭各自飛。”
頭一次見他說出這麼陰暗的話,和那如沐春風的外表太不相配,花晚照聽的有些吃驚,順勢問道:“左護法此話怎講?”
白降卻沒再接話,也不看空中的月亮,垂眸,晃晃壺中所剩無幾的酒水,似在沉思,可是臉上的微笑卻同麵具一般不曾卸下。
看出對方似乎不願意回答,花晚照有些尷尬,爪爪頭發補充道:“那啥,不想說就算了,我就隨口問的。”想來應該是個無比悲殘的故事,唉,真是不巧,一不小心又戳中別人傷心點。
“不是,”白降抬頭看著她有些無措的樣子,笑道:“是我並不怎麼善於表達,剛剛在想要怎樣說才能讓晚使覺得故事不太乏味。”
“唔,你怎麼方便怎麼說好了。我不會覺得乏味的。”花晚照眨眨眼,擺出一副我是知心聽眾的樣子。
白降點點頭,就著皎皎月光飲盡一杯,眸光透過朦朧銀紗似乎落向很遠的地方。
其實這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
故事裏有一對曾經海誓山盟的男女主,男的也曾揚言此生絕不納妾,白首不相離。然而當時正值國家動蕩生活不定,男的生意不順反被敵國所擄,為了換取自由和生意財富,他送出了自己貌美如花的妻子。他並不知道當時妻子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還說了很冷漠無情的話後自己離去。女的心灰意冷,使計逃逸敵國生下孩子後便自縊而亡。而那孩子卻被貪心的女仆賣給了老鴇做奴隸。
白降沒有明說,但是花晚照知道那個孩子就是他。後麵的故事他沒有再說下去,花晚照也不知道昔日可憐的小奴仆是如何成為今日武藝高強的未必堂左護法,但可以確定的是,那樣的路一定鋪滿了鮮血,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所有榮光的背後鑄滿了鮮血淋漓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