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鎮守使(七)(2 / 2)

而王振宇也發現自己雖然升了一級,但是實際控製的地盤還是靖州和黔陽兩府之地。

絕對不能允許在自己的地盤範圍內存在獨立勢力,王振宇大聲喊道,全然不顧自己也是譚延闓地盤範圍內的獨立勢力。

對於鳳凰,後世多次去旅遊的王振宇還是十分了解的。鳳凰這個地方真的很不簡單:

鳳凰古稱鎮竿,唐宋以前基本上是苗族控製的地域,因人口膨脹宋明以後朝廷通過征戰和軍墾來到這裏。不斷的移民,不斷的戰爭,逐步形成了苗漢分界線。幾百年來不斷的苗漢衝突和戰爭使這裏常年擁有一隻軍隊,因地名鎮竿,故稱“竿軍”。

在鳳凰,隻要涉及它的曆史,你就無法忽略本城居民對他們先輩的榮譽最為經典的表述:無湘不成軍,無竿不成湘。清鹹豐年間,鎮壓太平天國起義的曾國藩湘軍中,竿軍部隊“虎威營”在首領田興恕率領下,轉戰十幾省,曆二百餘戰皆勝,所向披靡,被曾國藩命名為“虎威常勝軍”。竿軍兵勇喜歡在左臂刺上“虎威常勝軍”的青字,攻城格鬥時,常赤裸左臂,揮刀躍馬,自家人互相呼應鼓舞士氣,敵方則見之喪膽。在攻打太平天國都城天京時,田興恕與同鄉人張文德等帶頭爬上城牆充當攻城尖兵,慶功領賞時,鳳凰官兵兩人升為提督,六人升作總兵,另有副將九人,參將十一人。凱旋之日,這些人帶著朝廷賞賜的黃金白銀綾羅綢緞,帶著從天京王府裏掠來的古玩家私衣錦還鄉,前呼後擁吆三喝四,那叫一個光宗耀祖揚眉吐氣。留在閉塞小城駐守老營的兵丁對這些一步登天的兄弟內心是何等羨慕,思來想去,認準了隻要衝出鳳凰,滿世界去廝殺,提督、巡府的花翎說不定也有機會頂上一回。假使以性命拚得了一官半職,晚年解甲歸田,居家納福,則可以蓑衣鬥笠垂釣春江,擎蒼牽黃狩獵秋野,曾經滄海之人,凡事不在心上亦不在話下。那些並不走運的竿軍官兵,一生以青年時代的驍勇氣概為榮,倘若不曾戰死沙場,也不曾以戰功換取紅綠頂戴花翎,到了年老體衰之時孓然一身甚或淪落為乞丐,尚要尋找機會將左臂上的刺青亮上一亮,對孩子們擺一擺爺爺當年滅“長毛”時何等英雄榮耀。

這看似鼓舞人心的榮譽,其實聯著一段悲劇性的曆史,那便是由清末實行的“屯田養勇”製所造成的“全民皆兵”的畸形社會形態下鳳凰人的生活。乾嘉苗民起義後,清政府在已損毀南方長城沿線修建汛堡、屯卡、碉樓、炮台、關門一千幾百座,其中鳳凰境內修築了八百餘座,征得屯田六萬畝,養屯丁四千,戰丁一千,苗兵二千,共計七千人之多,加上朝廷綠營總鎮約四千人的兵額,當時鳳凰十萬左右的人口有一萬人常年兵役在身,比例高得驚人。屯丁分田到戶,且耕且守,戰丁專事操練,由屯田佃租中撥糧關餉,數以萬計的鳳凰人就這樣被屯田的繩索牽在朝廷的戰車上,以致使當兵吃糧成了世代傳統。凡有兵役的人家門口,都釘上一塊白木小牌,上邊用紅字記有服役人的姓名、年歲和身份。在街頭巷尾一路看過去,幾乎家家都有這麼一塊“光榮牌”,並可按月各自到營上領取一份銀子和一份口糧。“地皆屯田,民皆兵籍”的狀況,斷絕了鳳凰人另操他業的一切通道,隻剩下以血肉之軀來換取生活這一條路子可走。

如此這般,鳳凰人尚武成習就毫不奇怪了。當本城還處在邊防要塞位置的時候,軍旅的粗獷氣質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小城人口。孩子們從小就習慣了看兵營裏的士兵舞槍弄棒,喜歡看大人獵取野豬或豹子宰殺了來分肉,喜歡看殺人割下耳朵掛在牆上,還喜歡看宗族家長把不守婦道的年輕媳婦綁來沉潭。他們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唯一可以想到的發達之路就是當兵吃糧,靠了自己的不怕苦和不惜命混出人樣,成了一名軍官,甚至成了大官,然後衣錦還鄉。還沒長到桌子高,他們就已經在稚氣十足的遊戲裏,自封為將帥,弄得街頭巷尾衝衝殺殺喊聲一片。這些孩子等不到成人就入了伍,竿軍裏多了一個懵懵懂懂的新兵,家中的飯桌上也少了一張永遠填不飽的嘴巴。年輕的鳳凰兵被崇尚武功的強大傳統裹挾,帶著對錦繡前程的無限向往,在戰場上拚死奮戰,甚至把一腔熱血都噴灑在異鄉的土地,也無怨無悔。

不過竿軍的結局就有點悲催了,解放後,他們本來是接受了我黨招安的。卻不知道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也許真是國民黨特務挑撥離間,也許是南下幹部工作太粗暴,結果就折騰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湘西剿匪,一打就是三年,把整個湘西都打爛了,把竿軍也打成了曆史,並且獲得了湘西土匪的光榮稱號,而真正的湘西土匪則光榮下崗待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