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將許娉婷的衣物送回來時,宋斐已經沉沉地睡去。
喝了不少酒,麵頰上的潮紅尚未完全褪去,床頭燈被調成曖昧的暖黃色,映照得他本就柔和的輪廓益加溫柔舒服。濃淡適宜的眉,高挺的鼻梁,同樣是棱角分明,卻和記憶中的另一張臉迥異非常——那是冷冽峻峭的。
思及此,許娉婷正欲撫上宋斐麵龐的手,頓住了,蹙了蹙眉頭,對自己無意間將兩人進行對比而感到莫名地煩躁。伸出的手就勢轉了個方向,幫他掖了掖被子,隨即見他動了動,眉間微微皺起,嘴角的弧度拉成一條直線。
看似是睡覺時及其平常的表情,但她從來沒有見過夢中依舊思慮的宋斐。
聲音低落的呢喃,邋遢混亂的買醉,他沒有說,她亦沒有問。就是察覺到他不同尋常的情緒,她才會心軟地因為他的一通電話就緊趕慢趕地跑來,才會縱容他對她的情難自禁。
隻是……重新開始……?
許娉婷自嘲地歎了口氣,他說出這句話時,她沉默了半晌,終歸是垂下了皮,不願再次在他臉上看見傷痛和失望。
然而,他卻隻是忽然俯下身子,緊緊抱住了裹在被子裏的她,下頷在她的頭頂寵溺地摩挲,她的臉深深地埋在他的懷中,呼吸著奢侈的獨屬他的清爽味道,在他的緘默和柔情裏溺水。
這場執著的拉鋸戰,不知道還要繼續多久……
就是在這個時候,床頭櫃上,他的手機發出震動的鳴聲,打斷了她雜草叢生般的混亂思緒。
電話是從英國打來的,沒有存名字,許娉婷看了一眼仍然沉睡中的宋斐,並不打算幫他接聽,但電話鍥而不舍地連續發來三波攻勢。
擔心是有什麼緊急的事,猶豫間,她劃過了接聽鍵。
“小斐,你怎麼能一聲不吭就又跑走了?有什麼話好好商量,你爸雖然強硬,但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不管怎麼說,他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小斐,至少看在媽媽的麵子上……小斐……那邊的事情,不是都說轉給其他人了嗎……小斐……小斐……你不要不理媽媽……”
對方的語氣從一開始的著急,到無奈,最後甚至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傳來抽泣聲。
許娉婷這時才找著機會開口,但卻因為電話裏的嚶嚶聲,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或者說是不好意思開口。
“伯母,宋斐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您之後再打給他吧。”
抽泣聲因為許娉婷的話瞬間戛然而止,話筒裏是一陣壓抑的沉默。
“你是……”帶著驚詫的質問,片刻間,剛剛在電話裏哀怨的女人刹那消失,變成了張開凶牙保護兒子的母親。
許娉婷突然很想笑,嘴角不由翹起,“我是他的同事。他喝了點酒,剛睡下。”
“喝了很多嗎?”可以想象電話的那一頭,她的臉上滿是焦慮,緊接著又聽她自說自話地嘀咕,“這孩子,很少這樣,一定是心裏頭難受……”
隨即,她似是才發現現在還在講電話,客氣地道了聲謝。
許娉婷也客套了兩句,掛下電話的那一刻,她明顯聽到宋斐的媽媽忽然驚叫了一聲,喊了一句什麼,但,她的手快了一步,並沒有聽清楚。
床上的宋斐翻了個身,神色卻是已經比之前輕鬆。
看來是和家裏人吵架了。許娉婷暗暗猜測著,同時也為他擔憂——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是輕易不對人生氣的,何況,是自己的親人。
特意倒了一杯開水放在他的床頭後,以防他口渴,許娉婷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地下停車場裏悄無聲息,已經淩晨五點半,一夜就這樣折騰過去了。
許娉婷坐進車裏,倦意濃濃,並暗暗發覺胃又微微疼起來,才想起自己無意間忙起來就忘記顧及嬌貴的腸胃。
靜靜在車裏休息了一會兒,所幸疼了一會兒就不疼了,許娉婷才發動車子準備回去五瀾灣,心底在計算著回去後自己能夠睡多久,下午還有正事要辦。
車子駛出停車場,第一個路口就遇到了紅燈。左手邊隔著馬路,正好是方才宋斐所住的酒店,許娉婷就是在這一偏頭時,一眼就瞧見了許世安熟悉的身影。
他的精神很好,步子間透出分不同平常的神采,走出酒店大門,門童就躬身幫他開啟了車門,他微笑地點點頭後才上了車。
許娉婷靜靜地盯著許世安的離開,眉頭輕皺,心下滿是疑慮。
許世安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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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距離約好的三點鍾,還差半個小時,A市最大的俱樂部女更衣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