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並非蠢貨(2 / 2)

她自然是知道黃飛宏的顧慮,隻是她對他這個朋友的好意並沒有很好言好語地回敬,而是緊了緊眉頭,說:“多謝提醒。你都說了我不是蠢貨,何必浪費口水?快多喝點水,然後你就可以回去了!”

黃飛宏突然調侃道:“這麼急著讓我走?你那位司機可是看見我進你的房間了,既然懷疑他是你叔叔的人,不如就直接讓我——哎喲,許娉婷,不帶你這樣過河拆橋的!”

話說到一半就被許娉婷順手丟過來的抱枕砸中,黃飛宏瞎嚷嚷著鬧騰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房間終於安靜下來,許娉婷佇立在窗前靜靜地注視著黑夜籠罩下的相比繁華的A市並不明亮的濟縣,思緒和心境也慢慢地平和、清晰了下來,半晌之後轉身坐回了沙發上,打開電腦,閆婧已經把她所需要的資料都詳細地整理了一遍給她發了過來。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許娉婷忙得焦頭爛額。

及時到來的這筆錢暫時安撫了工人們躁動的情緒,雖然也沒有完全放下心來信任許娉婷,但至少大家已經不像第一天那樣對她充滿了敵意,並且對於許娉婷的一些要求,大家能做到的也都盡量地提供了幫助。因此,關於工廠的實地考察工作,許娉婷也就基本完成了。

當然,考察工作的完成,還不是結束,反而,這才是困難真正的開始。

埋首在一堆的分析數據裏,許娉婷的腦袋越來越大。她沒想到,那些年許仁安投入到工廠中打水漂的錢,原來比許氏財務報表上所顯示的還要多得多——簡直就是許氏花錢養活了整個濟縣。

而如果要追根溯源,許娉婷不得不承認,作為許氏的最高管理者,許仁安的過於念舊情是個致命的弱點。正是因為他對工人們的照顧,使得工人們自然而然地形成對他的依賴,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惰性,認為公司自會照顧他們一輩子。但是,時代在改變,社會在進步,技術同樣在發展,他們卻依舊固步自封地沉浸在舊的體製和思想當中,且下意識地排斥接觸新東西。同時公司沒有采取強製性的措施逼迫他們跟上腳步,最終造成了被淘汰的結局。

從這一點上,許世安的決策是正確的。早在很多年前,工廠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不僅是因為如今的許氏並不需要在這塊領域上與人競爭,更是因為一般在對一個項目做出的預估不容樂觀時,為了防止公司的資源浪費,會迅速果斷地斬除,壓根就不會等到其走下坡路時才亡羊補牢。如果是她,她也會選擇拋棄;而她如果是許仁安,就算不舍得拋棄,也該在很多年前就大膽地下手革除弊病,重新整頓。所以從一個公司的管理者和決策者來說,許世安沒有一點過錯,就算真要挑錯,隻能說之前遣散工人的手段激進了些,造成僵持不下的場麵。

事到如今,工廠被賣掉已成事實。與其說許世安是派她來遣散聚眾鬧事的工人們,不如說是讓她來當善後的出氣筒。

授人魚不如授之漁。現在擺在她麵前需要解決的最大的困難就是要從思想上徹底改變這些工人的想法。

根據她的調查得到的數據來看,這些工人大概可以分成三種類型。上一輩的老工人,沒有知識文化的婦女,以及好吃懶做的年輕人。自然也有積極上進、年富力強的青年離開濟縣出去打拚,但這些人不僅占了少數,而且大多數人都是出去了就不再回來,頂多還會把原本留在濟縣的家中老小接出去,卻沒有人想過幫助鄉親。還有就是類似於邵波這樣的,也不是沒有想過出去闖一闖,但終是因為放心不下邵爺爺一個人。

還有一個糟糕的地方就是當地政府了。當地政府大部分的官員都是新人被派來下基層的,考察製度的緣故使得他們多是希望能夠做出成績好盡快升遷離開這裏,也因為濟縣居民的名聲不太好,幾乎沒有人會選擇這裏作為他們的試點。久而久之基本就成為當地政府默契之下的不管之地,而且那些官員也都知道一直有許氏在接濟濟縣的工人們,所以隻要濟縣不鬧出什麼太大的事情,他們隻管中規中矩地當自己的官就好。

許娉婷在心底暗暗地調侃自己,她多麼像一個剛考上的大學生村官,挑到了一塊最難啃的骨頭,還是無法自行放棄的艱巨任務——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無論是等著看她好戲的許世安,還是對她懷揣希望的工人們。包括她自己都在看自己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