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這一口,下一口卻是軟絲絲的,如何都夾不起,沐千尋隻得直接捧了碗來吃。
顯然,是麵硬了,又煮的過了火,才會如此不筋道,雖味道不盡人意,可心頭的甜意,卻是任何佳肴都無法比擬。
他能為她圍起圍裙,入得那廚房,她又怎能挑三揀四,硬生生吞了兩碗,盆中的麵條見了底兒,才算是擱了碗筷。
立在門前,望著沐千尋嘴角那滿足的笑意,唇經了湯水的滋潤,閃著瑩瑩的光,鬼逸苦笑連連,轉身入了屋,連關門的動作,都盡量輕微。
縱使他這雙手醫的好世人,縱使他所做菜肴色香味俱全,那又如何,仍抵不過他笨拙的廚藝,能討她歡心。
本以為,麵對他夫妻二人,他已能從容,現在瞧來,還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當初瞧著他們纏綿一吻,是一般滋味,如今瞧著他們蜜意濃濃,又是另一般滋味,而他,終其一生,也再逃不脫這愛而不得的滋味了……
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該是收拾殘局之時了,慕宥宸首次下廚,能做成這樣,已屬不易。
傳聞中,不會做飯的人,能生生把廚房拆了或者……點了,被慕宥宸糟蹋過的廚房,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好在物件兒無一損毀。
地麵,灶台,廚具,皆是被麵粉鋪出,這一頓麵條,少說也糟蹋了半袋麵粉,真是造孽啊……
麵湯盡數糊在鍋壁上,厚厚的,白乎乎的一層,沐千尋扯扯嘴角,鬢角生疼,果然,這爛攤子,不是那麼好攬的。
“夫君?”
“嗯?”
“今後……你還是莫要入這廚房了,還是讓妾身伺候你吧。”
“……”
慕皓然的傷勢漸漸轉好,除了瘦弱一些,一切無虞,心口的傷結了疤,塗了鬼逸調製的藥膏,說是假以時日,傷疤可除。
沐千尋曾問鬼逸,當日醫治慕皓然,為何不用那兩個死嬰的血。
鬼逸隻道,那兩死嬰的血,與慕皓然的血不同,強行換之,恐遭抵製,傷及性命,遂用不得,而恰巧,他的血與慕皓然的血可融。
沐千尋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便有滴血認親之法,血融即為骨血的傳言,為何,鬼逸竟言他與慕皓然的血可融。
其實不然,血滴於水,皆能相融,而以鬼逸的法子,卻是隻有性質相同的血,方可相融,世上並非血緣至親的血才幾近相同,自古傳言,本就荒謬不可及。
沐千尋又問,那為何不取她夫妻二人的血,鬼逸狡黠一笑,跟她說,為了讓慕皓然身體裏,也流淌著他的血,這般湊巧的時機,隻此一次。
今日,春光甚好,沐千尋抱了慕皓然在前院透氣兒,夜晨抱著歆顏陪同,說說笑笑,好不快活,似乎前幾日的陰霾,已被盡數拋在腦後。
索性,居在林中,無所事事,連打些野味這般的瑣事,都被陌弦搶了去,淩澤便隻能守著夜晨幹瞪眼。
近日,瞧著夜晨對歆顏百般疼愛的模樣,他竟是生出一種失寵的錯覺,更有冷不丁當了爹的奇異。
沐千尋忽的念頭一動,自打淺言出事之後,她更是明白,萬事需趁早,遲則生變,望著夜晨的眼神,含蓄的異常:
“夜晨,待回樊寧之後,定給你二人一場風風光光的婚事,要整個部落的人都豔羨。”
沐千尋這話,來的過於突兀,夜晨隻一愣,白皙的麵龐,竟是染上一抹緋色。
難得,麵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淩澤有著處變不驚的風範,微微蹙眉,遲疑出口:
“還是別了吧,一桌小宴便夠了,王妃的心意,淩澤謝過了。”
沐千尋微微詫異,夜晨卻是當下明了,回眸一笑:
“好,此事聽你的,我們便不大操大辦了。”
不扭捏,不怒,不質問,夜晨如此恬靜隨性,淩澤倒覺著,愧意叢生了:
“委屈你了。”
淩澤的手掌,重重的搭在夜晨的肩上,眼中的愧疚情真意切,夜晨別過腦袋,一臉的不在意。
“有什麼好委屈的,你若是不好好待我,我自是不會要你好過,誰讓你招惹了我。”
夜晨知,淩澤與陌弦那是真真正正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是不想陌弦心中難受,淺言是陌弦一生的遺憾,他自是不能給他傷口上撒鹽。
反正,這過日子是兩個人的,表麵的風光,她要來也無用,能尋一個真心之人,又何必貪圖那表麵的風光。
沐千尋也不是愚笨之人,一來二去,亦是明白了幾分,心中頓痛,是她沒有顧忌到淩澤,麵露歉意:
“此事便不提了,是我沒想周到。”
春意甚好,心中添了幾分沉重,隻願,此等悲切,莫重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