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偏僻,地勢泥濘,匆忙之間,一腳踩脫,枯枝絆腳,腳踝抽搐的疼痛,卻是泯滅不掉她心頭陣陣的絞痛。
斷崖離竹園的路,似乎遙遙無期,總也瞧不見盡頭,沐千尋咬著牙,如同一匹脫了韁的野馬,發了狂的狂奔,行人見之,無不躲閃。
風呼呼作響,雨綿綿不斷,交纏在一起,張揚著略過耳畔,連帶那滔天的心跳,阻撓著她行進。
不知何故,死死抱在懷中的女嬰,緩過神兒似得,哇哇大哭,哭聲絲絲牽動著她的心,滿腦子,都是慕皓然受折磨的模樣。
竹園前,沐千尋茫然的四下盼望,抓過一名守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胡亂的逼問澹台皓月的住所,口齒不清,模樣駭人。
美豔的麵容滿是憔悴、淒楚,不知是為大雨所累,還是因著內心的恐懼,煞白煞白的,無一絲血色,淚痕雨水遍布。
烏青的唇沾染著嫣嫣的鮮血,煞是紮眼,墨發披散,渾身滾著斑駁的泥色,自帶殺氣,瞧著既狼狽又駭人。
守衛顫顫巍巍的回應,被沐千尋丟下,徑直坐在泥裏,大口大口的喘息,七尺的身形,在沐千尋無意的威懾下,不堪一擊。
奶娘自作主張的喚了巫醫,此刻澹台皓月的寢殿,吵吵嚷嚷,人仰馬翻,卻是未聞一聲嬰兒的啼哭。
打澹台皓月離了寢殿,內院就未有動靜,不然也不會發覺的如此之晚,慕皓然也不會命懸一線。
背後泛起絲絲涼意,眾人主動散開,沐千尋癡癡的盯著床上的嬰兒,一瞬間,連呼吸的力氣都盡數被抽離。
慕皓然就那麼靜悄悄的躺在床榻之上,不哭不鬧,一如既往的乖順。
麵色青紫,透著幾分黑氣,別樣的滲人,指尖顫抖著探過他的鼻息,微弱的溫熱。
停滯的淚,再次決堤,一大滴一大滴的落在包裹他的錦被之上,收斂心神,為他把脈。
目光中的怨煞愈發重了幾分,咬著唇,睫毛微顫著,美眸緊閉,另一隻騰出的手,緊握成拳。
澹台皓痕,緊隨著慕宥宸,淩澤幾人,陸陸續續的趕到,望著沐千尋死寂而漠然的模樣,心神不寧。
派去稟報的守衛,所言不虛,的的確確,是隻剩一口氣兒了,且,情況要複雜的多,這口氣,究竟能撐多久,還是未知。
燃起燭火,細細的銀針在淡淡的火光的映襯下,閃爍著淒寒,沐千尋仍在不住的顫抖,卻是逼著自己不哭不鬧的鎮定。
銀針刺入那細細嫩嫩、冰冰涼涼的軀體,每一根,都似生生紮進了沐千尋的心尖,手頭的顫抖,未曾止過。
不過幾個巴掌那麼大,就要遭受如此苦楚,極大的可能,還會是徒勞無功,沐千尋又怎會不心痛。
澹台皓月還真是心腸歹毒,若隻是經一場雨淋,或許,沐千尋還有把握救的回來,可她偏偏喪心病狂的在慕皓然身上下了毒。
先是迷香致昏厥,後是毒攻五髒,這般心思,又豈是臨時起意,倉促之間能處置妥當的。
看來,今日這一出,澹台皓月是蓄謀已久了,估摸著,打慕皓然入了這竹園,她便已經起了心思。
毒,隻是尋常的毒,若要逼出毒素,倒也不難,難就難在,慕皓然實在幼小,又性命垂危。
沐千尋不敢貿然下藥,一個不甚,就會徹底要了慕皓然的性命,她現下,能續住慕皓然一口氣,已是萬幸。
他孱弱的身子,再經不起摧殘,無法逼毒,隻能延緩,控製到了一定的地步,仍舊會毒發,隻是沐千尋實在尋不到一勞永逸的法子。
俯在慕皓然的塌前,撫著他仍未恢複溫熱的麵頰,淚上心頭,泣不成聲。
她憎恨,這種無力的感覺,千防萬防,身邊之人,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受到傷害,周而複始,而她卻無力回天。
慕宥宸半跪在她邊上,滿眼的疲憊與疼惜,輕擁著她,隻一聲,一聲的歎息。
如今的形式,拖延不得,怪神醫是他們唯一的盼望,可怪神醫一貫神出鬼沒,倉促之下,又如何尋的到他的行蹤。
就算是滿部落的張貼告示,也需時日,況且怪神醫向來喜好山林之地,待到他現身,慕皓然怕是早已魂歸西天了。
那麼……隻好再赴一趟邊境了,鬼逸身居竹林多年,或許,他們能尋他救急。
雖說,他們欠鬼逸的,已是無力償還了,可若耽擱下去,他們就隻能眼睜睜瞧著慕皓然死了。
行程已定,明日即會出發,出發之前還剩澹台皓月一事未料理幹淨。
澹台皓月作孽多端,雖被刺中了心口,又從高處墜下,難保她事先不會設了退路,未見到她屍首之前,沐千尋仍難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