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千尋後知後覺的俯下身去,一雙清清涼涼的手掌,覆到慕宥宸燥熱的麵頰上,輕柔的吻,唇與唇貼著,久久都未曾分開過。
這一吻,足足有兩個時辰,半跪在床榻上,兩個時辰,沐千尋都沒有起身。
天早已大亮,估摸著,這麼些年來所有的吻加起來,都沒這個吻漫長。
漫長的刻入了彼此的生命,漫長到成了生死一念間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吻,綿延了一生。
或許,隻是個意外,或許是注定了的,總之,就是沐千尋這麼一個冒失的舉動,硬生生將慕宥宸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慕宥宸居高不下的溫度,終是降了下來,恢複了普通的溫度,麵色依舊蒼白,卻是多了一絲人氣兒。
屋外是明媚的晴天,光線透過門縫,打在地板上,斜斜的射在桌麵上,金燦燦的柔和的顏色。
沐千尋伏在慕宥宸床邊,腦袋偏向一邊,睡容恬靜,盡顯安逸,嘴角仰著淺淺的弧度。
玉手還緊緊扣著慕宥宸的手不肯鬆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十三歲那年,初見。
救起他,靈光山駐地,她也是這樣的躺在他的床邊,等他醒來。
隻是,那時是他抓著她,心不甘情不願,而現在,他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誰也不願意放開誰的手。
輾輾轉轉,一年又一年,好的壞的,他們都一一熬過來了。
一隻消瘦僵直的手碰到手臂,打腋下穿過,半個身軀落入一個硬邦邦的臂彎。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沐千尋突然清醒過來,一機靈,整個人下意識的彈出去,跌坐到地下。
在沐千尋迷茫眼神的注視下,鬼逸一臉無奈,甩甩手,背轉身去,胡亂的抓向慕宥宸的脈搏,是左手腕的內側:
“要睡回屋睡去!飯菜在屋子裏,不許不吃!藥不許不喝!”
沐千尋撓撓披散淩亂的發絲,從地板上狼狽的爬起來,悻悻的朝著鬼逸的背影瞪了一眼,灰溜溜的逃出主屋。
雖說她及其不喜鬼逸那副唯我獨尊,說一不二的架勢,可……此刻還是早走早好,免得氣氛越來越尷尬。
鬼逸大抵是想抱她回屋的,可惜她沒有那麼差的防備,除了慕宥宸,沒人能將睡著的她挪位兒。
不過,無論如何,她也不敢將輕薄二字與鬼逸放在一起,仿佛那就是一種褻瀆,會人神共憤,天打雷劈的。
她的身邊從來不乏相貌堂堂的男子,可是鬼逸卻是唯一一個妖孽到極致的,鬼逸是除弘羲之外,她所見過最美的男子。
不同於普通的俊逸,鬼逸麵上的線條,有種異樣的美感,每一筆都渾然天成。
可是他的氣質,又決然不會給人以柔美的感覺,刻薄而獨斷,氣質獨絕。
不染人間煙火,居於荒蕪之所,鬼逸就像是傳聞中的仙人一般,是從畫中走出來的,而他們是他所要度化的人。
鬼逸的醫術真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與怪神醫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紊亂的胎氣,隻用了區區兩日,兩碗湯藥,便徹底穩固了下來,放在宮中那些所謂的巫醫手中,沒有半月,怕是起不了什麼療效。
換藥之時,沐千尋才知,鬼逸不隻是在那日她沐浴之時給慕宥宸包紮了傷口,施了銀針。
而是將慕宥宸身上那幾寸深的幾處傷口,一針一線的縫合了起來,細細的絲線,陷到肉中,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痂,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跡。
隻是,醫術如此高超的鬼逸,在夏國卻是籍籍無名,起碼,她是從未聽到過鬼逸二字。
俗話說得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的,沐千尋很沒骨氣的對鬼逸言聽計從。
這表現在……在鬼逸半認真半恐嚇的命令下,沐千尋與他輪替著守夜,吃的比平日多了一半,似乎將這些時日來瘦下去的肉,都補回來了。
對於他們這兩個僅僅能算作陌生人的人,鬼逸卻是從不敷衍,沐千尋隱隱的相信了,這世上,也並非都是奸佞之輩。
有次晨起,沐千尋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一幕竟是鬼逸彎腰站在慕宥宸床前,慢條斯理的為慕宥宸束發的場景。
以沐千尋的角度,鬼逸的唇,離慕宥宸的臉,近在咫尺。
對上沐千尋眯著眼,賊笑的曖昧的神情,鬼逸隻覺得渾身陰寒。
對沐千尋莫名其妙的誤會,他險些吐血三升,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在飯桌上,鬼逸故意用筷子將碗敲得叮當作響,來表達對沐千尋的不滿。
沐千尋全然不買賬,還是時不時的對著鬼逸笑的隱晦,滲人滲人的。
可惜啊,沐千尋還是小瞧了鬼逸,沒看出他齜牙必報的本性,鬼逸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