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宥宸腳步一頓,咬咬牙,緊緊拳頭,不予理會,不放心又能如何,難不成將沐千尋連帶著藥桶一同背下山去?
“哎哎哎!你回來,說清楚了再走,你走了,這小女娃醒了,難道要我撈她不成?”
怪神醫伸長了脖子喊,氣急敗壞,硬生生是將慕宥宸給喊回來了。
慕宥宸筆直的立在門框前,隱忍著怒氣,心頭怒火中燒,怪神醫分明就是成心的,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那你說!怎麼辦!”
“這藥膳嘛,你不會做,但是我會做啊!”
怪神醫陰陰一笑,笑的不懷好意,眸中閃過一抹思量。
慕宥宸平靜的盯著怪神醫,他怎麼就不覺著他有這麼好心,鐵定又是什麼圈套,等著他往裏鑽呢。
見慕宥宸一直都不做聲,怪神醫似是覺著無趣,擺擺手:
“罷了罷了,你小子還真是……日後定要記著老頭子的恩情!
記著,別碰那藥桶中的水!小女娃醒來後,要她自己出來,換桶清水給她泡。
這藥膳,老頭子來準備,真是欠你們的!”
怪神醫沒好氣的推開慕宥宸,肩頭撞著胸膛出去,邊走,邊嘀嘀咕咕,不滿極了。
至於這記著恩情嘛!本就是一句空話,怪神醫本身就是一個不屑於知恩圖報的人,或許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為何要那般說,那般做。
這就…完了?慕宥宸挑挑眉,眸中盡顯迷茫之色,還真不像是怪神醫的作風,搖搖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怪神醫剛走不久,沐千尋就醒來了,睜開眸子,呐呐的打量著四周,顯然還不明白她為何會在這裏。
慕宥宸依著怪神醫留下的話,給沐千尋打了清水,沐了浴,換了身兒幹淨的衣裳,便打發她去休息了。
坐在她床前,自己也悠悠的睡了過去,接連兩日兩夜不眠不休,實在是困得要命。
沐千尋靜靜的躺在床上,綿綿的呼吸,閉著眸子,卻是睡意全無。
倒是沒昨夜那麼難受了,就是無力,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精氣似的無力,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很累很累。
偏過腦袋,望著慕宥宸疲憊的神色,滿眼的心疼,也不知道她這破敗的身子何時才能夠好起來,她一日不好,他就一日不得安生。
伸出好了不少的玉手,輕輕的撫過他堅毅的眉眼,輕笑,有他在,真好,一睜開眼,就能夠看到他的臉龐,是她覺著最為安心之事。
服用了怪神醫親手熬製的藥膳,那一刻,沐千尋覺著心中暖暖的,這個老頭,也並非那麼不近人情,起碼,在她看來是如此。
隻是…之後便又開始無休無止的折磨,細小的銀針透過薄薄的中衣,緩緩的擰進去,紮的滿身都是。
密密麻麻的,滲人的很,連頭顱都不放過,似乎每一根,都是從骨頭縫兒穿進去的似得,疼的不能自已。
渾身的血都在躁動,狂熱,燃著了一樣不知安分,筋脈抽搐著,咬緊了牙關,連口氣兒都緩不上來。
沐千尋從不知道,紮針會這麼疼,以前,她也不是沒有紮過針,她也不是不會紮針。
葉璃告訴她,紮針需得放鬆,才不會有痛感,越是緊繃就越是痛,她也曾在自己身上驗證過,的確如此,沒有多大的痛意。
可是怪神醫紮進去的針,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不管是放鬆或是不放鬆,都鑽心蝕骨的疼。
雙手緊緊的攥著被褥,爬在床榻之上,汗水直流,直到打濕了身下的褥子,一層又一層,全部浸透。
試過用刀子一刀刀緩緩的割自己的骨頭嗎,大抵就是那種感覺,沐千尋亦是不知道,原來她這麼能忍,原來痛多了,也就慢慢麻木了。
纖弱的身軀,日以繼日的被怪神醫摧殘,慢慢的,都快要變成鋼筋鐵骨了,豈是百毒不侵那麼簡單。
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完全任由怪神醫折騰,第一次覺著自己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
可是慕宥宸卻是愈發的心疼她了,對上個三言兩語,都能與怪神醫吵起來,對怪神醫的怨憎,與日俱增。
泡藥浴,紮針,喝湯藥,反複如此,無論多明媚的天,沐千尋都覺著是暗無天日的。
花不香了,景不美了,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乏味,除了慕宥宸,什麼都讓她厭煩。
可是心底又隱隱的有什麼東西在紮根,噴薄欲出,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在暗自生長,不禁期待。
現在,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嗆鼻嗆鼻的,恍若一個死物,裝著劇毒,成了一個真的毒不死的怪物。
坐在殿前的石階上,癡癡的靠在慕宥宸懷裏,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小臉兒蒼白,精氣神十足,深幽的眸亮堂的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