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宥宸的脾性,沐千尋早就摸得透透徹徹的了,隻要她肯服軟,天大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那老頭也得有人照顧啊,我們都走了,那老頭豈不是更危險。
我和老頭待著,也好相互有個照應,不會有事的。“
沐千尋語氣中肯,眼神柔柔的怯生生的,赫然一個溫婉的小婦人。
慕宥宸冷哼一聲,隻要是能夠危及沐千尋的事,他統統不買賬:
“照應?他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麼照應你!
真要是遇見危險,他就是個拖累!總之,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下,說什麼都沒用!“
慕宥宸雙手一環,側開的臉,俊逸而堅毅,每每與沐千尋分開,都會出事,他怕了,同樣的錯誤,他不想犯更多次,哪怕是一點點風險,他也擔不起了。
“哼,說到底,你們就是想將老頭子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不管我的死活!”
怪神醫死命的拍打著咯吱亂顫的床榻,憤憤的叫囂著,看他動彈不了,慕宥宸說起話來,是愈發的肆無忌憚了。
“你還真就說對了,你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在乎你的死活,你冷血,我比你更冷血!”
比起嗆人來,慕宥宸敢稱第一,就沒人敢稱第二,不論是講理,耍賴,還是玩橫的,慕宥宸都是一頂一的好手。
沐千尋縮著腦袋,與慕宥宸站在一邊,她也沒有萬全之策,無非就是耗在這裏等死,或是拋下怪神醫尋馬車。
慕宥宸的倔強可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他認定的事,莫說是一張嘴皮子了,就是十頭駱駝都撼動不了他。
怪神醫一咬牙,心不甘情不願的指指洞口的方向:
“好了好了,算老頭子我怕了你們了!
就順著這條洞穴,就能通往留香鎮腳下,沒幾步,就能到留香鎮!
這還是一條捷徑,滿打滿算也就半個時辰就到了。”
慕宥宸的麵龐上寫滿了果然如此,沒有太多的驚訝,也沒有太多的喜悅。
畢竟…怪神醫可是動彈不得的,那就隻能是他背著他了,他比沐千尋口中的馬車還要忍辱負重的,怪神醫還不如不鬆口呢!
沐千尋粉嫩的唇張張合合,話到嘴邊,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真真是氣的她眼冒金星了!
敢情她的擔憂都是多餘的,人家可是備著後路的,隻是不想他們知道罷了!
“得了,慕宥宸,我們走吧,都不用淋雨,就能到留香鎮,至於這個怪老頭,就讓他自己自生自滅吧!
到了留香鎮,就能換幹淨的衣衫,吃水煮魚,蟹黃小籠包,辣子雞,瘦肉粥,嗯…想想就讓人想流口水!
等我們吃飽喝足,雨停了,休息夠了,再來給這個老頭子收屍!“
沐千尋繪聲繪色的,將自己頃刻之間,由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轉變成了怨氣橫生的怨婦。
怪神醫咕嘟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是餓極了,聽到了沐千尋口中的吃食嘴饞,還是被沐千尋的語氣滲著了。
嘟囔著,嘟囔著,來了底氣,驕傲依舊: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
吃那麼膩,小身板兒受得了嗎?
快扶老頭子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然我把你烤了吃!”
沐千尋聳聳肩,提起桌上的油燈,朝著慕宥宸挑挑眉,信步出了洞穴。
慕宥宸搖搖頭,將怪神醫用被子裹的跟個粽子似得,背在背上,看那漫不經心的模樣,似乎隨時都能將怪神醫丟掉。
“早知現在,何必方才啊!”
麵對慕宥宸別扭的冷嘲熱諷,怪神醫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衝著前方引路的沐千尋喊叫:
“喂!小女娃!我的藥,我的藥!帶上藥!那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寬闊陰冷的洞穴中,傳出一陣毛乎悚然的劈裏啪啦之聲,是…沐千尋捏動骨頭的聲音,回蕩在怪神醫耳畔,汗毛都豎起來了。
習慣了光亮的陪伴,光是在這洞穴中行上半個時辰,就恍如半年那麼漫長。
好似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在那黑壓壓的,溝溝坎坎的洞穴中前行,那盞左搖右擺的油燈,成了他們目光唯一的追逐。
沉寂的隻剩腳步與呼吸的聲音,忽的心頭一緊,沐千尋竟有些害怕,不停的胡思亂。
想人死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就像現在這樣,不停不停的走,穿梭在永無盡頭的黑暗中。
沒有光,也沒有聲音,沒有人陪伴,那該是多麼的孤寂,多麼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