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吧,怪神醫有著活死人肉白骨的本領,當年她的夫人為賊人所害,他趕到之時,人已經沒氣兒了。
世人皆以為,那腹中的胎兒也得隨著他的夫人去了,怪神醫卻是憑借著高超的醫術,生生扭轉了天命。
那時,那孩子才隻有三月,還未成型,可怪神醫硬是要孩子在一個死人腹中待了整整四月。
僅僅七月降生的孩子,竟存活了下來,跟普通孩子無異。
隻不過怪神醫輕易不給人醫治,但隻要他肯動手,就沒有治不了的病,更沒有救不了的人。”
赫連銳絕抿著唇,目光直直的落在沐千尋身上,欲要將她所有的表情一絲不落的收入眼底。
沐千尋整個人都僵住了,死死咬住唇瓣,沁出的血珠在齒縫兒中緩緩流動,眸中浮動著掙紮的淩烈。
被慕宥宸攥住的手,死屍般的冰冷,心中有什麼在不停的翻攪著,一陣陣絞痛,似乎下一刻就會痛到窒息。
眼眶通紅的瞪著赫連銳絕,赫連銳絕特意說這些話的意思,也許旁人不知,可是沐千尋與慕宥宸可是對他的居心一清二楚。
慕宥宸的顴骨沒有節製的顫動,心中的怒氣馬上就要奔湧而出了,恨不得將赫連銳絕的骨頭都碾碎成渣!
一把抱起失控顫抖的沐千尋,將她的腦袋輕輕按進自己的懷裏,揚長而去,冷冷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清冷的大殿:
“何必呢,就不打算給自己留一份餘地嗎?”
留下不明所以的赫連妙晨幾人,看著赫連銳絕高深莫測的神情,沒有過問的勇氣。
赫連銳絕沒有阻攔,沒有繼續逼迫,眼角那冷冷的笑意一點點綻放開來,讓人不寒而栗。
赫連銳絕說了那麼多,其實不過是說給沐千尋聽的,隻是單純的在逼她就範,直擊她的脆弱。
赫連銳絕對沐千尋在夏國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自然亦是包括沐千尋無法有孕一事,遂莫名的將怪神醫和那位置捆綁到一起。
如今,怪神醫是能夠讓沐千尋有孕的唯一希望了,就算沐千尋再不願意,也隻能一試,到最後,那位置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怪神醫神出鬼沒慣了,世人皆是知曉他的名號,見過他的人卻很少,我們…要去哪裏才能找見他?”
赫連玖漾小心翼翼的詢問,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一張白皙的俏臉兒憋的漲紅,為了那部落長之位,她搭上了畢生的勇氣。
“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知曉的,隻要你們有心,總會知曉他的行蹤的,現在說出來,豈不無趣。”
赫連銳絕轉過身去,含笑的模樣,還是那個萬年不變的君王,但是聲音明顯淡漠的下來,沒了方才提及怪神醫的熱忱。
心頭傲然,怪神醫就算再了不起,也仍是他的子民,就算他的蹤跡再難尋得,他也終歸是個凡人。
隻要他還需要穿衣吃飯,他就不怕找不到他,他是這青葛部落的主,無人膽敢違逆他的話。
就是聞名天下的怪神醫,照樣不能脫俗,他要他在哪兒,他就會在哪兒。
淩尋小築中,慕宥宸的身影一閃而逝,唯一能證明他們已經回來的就是那被重重合上的,發出心驚的關門聲。
床榻之上,沐千尋依舊攀著慕宥宸的脖子,不願鬆手,或是忘了鬆手,腦袋紮在他的胸膛,一動不動。
慕宥宸靜靜的抱著她,一室無聲,心中悶悶的痛,暗暗地自責,他是不是錯了,他當初就不應該由著她。
就算那場戰爭再慘烈,也不該用她的自由作為終結,隻要她好好的,亡國也罷。
沐千尋空洞的眼神無助急了,聲音低沉暗啞:
“他真的是我的生父嗎,是真的嗎?”
那些流傳在民間、宮中的傳聞,那些赫連銳絕與淩星鶼鰈情深的傳聞,是否真的就隻是傳聞而已?
為何她看到的,與聽到的全然不同呢,他若是真的與淩星那般相愛,為何會與拓跋雨菲有了赫連妙晨?
為何淩星會獨自一人離開,為何會在生她之時,離奇死去?
為何她會被遺棄在夏國二十餘年,為何赫連銳絕口口聲聲說著愛淩星,卻連她的屍骨都沒有尋過?
為何會往死裏逼他們的女兒,她看不出赫連銳絕對淩星有一絲愛意,是他們的愛真的隻是他們之間的事,旁人無從得知。
還是赫連銳絕偽裝的太好,騙了所有人,包括淩星,那為何他不忌憚防備著自己,還非得將一生的心血強加於她。
在赫連銳絕提及怪神醫的那一刻,在他的目光不避不閃的落在她身上之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眼前的昏暗不再是隻此一時,而是無窮無盡,無邊無際,一點點吞沒她,不留下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