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撿到日記(1 / 3)

「今天,我死了。」

翻開棕色的書皮,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如此莫名又詭異的自白。我皺了皺眉,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去麵對這句話。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矛盾,是因為我手上拿著的並不是什麼鬼怪或懸疑類的小說,而是我在馬路邊上撿到的一本日記。

棕色硬書皮,略厚,字跡娟秀,沒有署名。

當時正下著蒙蒙細雨,一位身材高挑的陌生女子突然在馬路邊上停下,她轉過頭來看了看,隨後把視線落到了走在她身後的……我的臉上,她問:“你……叫我?”

霎時與她四目相對,那姣好的麵容讓我愣了一下,隨即對她搖搖頭——我的嘴一直閉得緊緊的,從剛才直到現在。或許是她聽錯了,因為我也常常遇到這種情況。這時,一輛貨車呼嘯而過,帶動的風把前麵那位陌生女子的黑長直發瞬間吹起。我趕緊抬起手捂住鼻子,以防吸入過多的土灰。陌生女子皺起她那好看的眉,也抬起手掩住了口鼻。待貨車遠去,她把幾縷被吹散了的長發撩至耳後,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動作有點嫵媚。這時候,我才看到她的右眼角下方有一顆小黑痣,在白皙的膚色襯托下尤其明顯。

陌生女子並不急著轉身離去,她指了指地上,對我輕聲道:“你掉了東西。”

她的聲音很好聽。

低下頭看去,隻見一本棕色的書正安靜地躺在被雨水浸濕的水泥地上,可那並不是我掉的。待我再抬起頭來,陌生女子早已撐著她那純白的傘走到了馬路對麵。撿起那本書,我站在路邊隨意地翻看了一下,本子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我之所以能判斷出這是一本日記,皆因為裏麵某些頁麵的頁眉處記錄著明確的日期和天氣,這是很普遍的日記格式。可是我找來找去,發現這本日記隻有內容,沒有署名。它就這麼無助地躺在路邊,像孤兒。

以上所述,便是我與這本日記所邂逅的過程。

沒有署名,我無法為這本日記找回它的主人。望了望周圍,似乎沒有人在注意這邊,我便又默不作聲地把本子放回原處。剛走開兩步,一位清潔工人喊住了我:“喂,別亂扔垃圾行不?”於是,我唯有把日記本擦幹淨,放到了自己的包裏。

我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職員,一直過著普通的生活。即使今天是周日卻還是要加班,我趴在寫字台上,工作的忙碌讓我忘記了那本日記的存在。待晚上回到公寓,洗完澡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才突然想起這茬來。或許看看裏麵的內容,我就能找到一些線索來尋回這本日記的主人。我歪著身子側躺在沙發上,開始隨意地翻看那本日記。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那句話——「今天,我死了。」

帶著疑惑,我看了看頁眉,那裏寫著「2011年4月1日星期五陰」。愣了一、兩秒,我抬頭看向牆上掛著的日曆,今天是四月二十四日。下意識地,我把本子翻到後麵,找到最後一篇日記。頁眉處寫著……「2011年8月6日星期六大雨」。有那麼一會兒,我傻傻地躺在沙發上,大腦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本書到底是日記還是魔幻小說?如果隻是一本小說,作者為什麼要把它隨意扔到馬路邊上,而且還不署名?如果是日記,又怎麼會寫到八月六日去了?現在才四月二十四日啊……我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即刻低頭快速地翻頁,兩眼緊盯著頁眉。這人寫的每一篇“日記”的篇幅都很長,所以我要特別仔細地翻看。

終於找到——「2011年4月24日星期日小雨」。

腦海裏突然顯現出那位高挑女子手中撐著的純白雨傘,今天……的確是下雨了沒錯,而且還是蒙蒙細雨——小雨。

難道是巧合?我不禁笑了笑,隨後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是興奮?還是害怕?反正,這一本不知是日記還是小說的東西已經激起了我極大的興趣。趕緊翻到開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下看這裏麵到底寫了些什麼。

「今天,我死了。

張國榮也是在愚人節死去的,但我不是自殺,更不是他殺……而是被車撞死的。在中國,每年大約有十萬個人因為車禍而死去。流行歌可以唱得爛大街,死法……原來也可以死得爛大街。真沒想到,我也有幸爛大街地死了一回。」

看到這兒,我忍不住笑出聲來,與其說這是一本日記或是一本魔幻小說,倒不如說是某個無聊人士寫的惡搞文。

正準備繼續看下去,放在茶桌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我側過頭,伸出手去拿起手機,懶得看來電顯示便按下了接通鍵,直接放到耳邊。不等我開口,對方就自顧自地道:“樂梵,明天在老地方見,穿好點。”說完,那人又飛快地掛斷了電話。愣了半晌,我無奈地把手機放回桌上。這位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詮釋得淋漓盡致的小妹,叫作左伊伊。別看名字很淑女,其實她是一名正宗的辣妹子,籍貫四川。對了,左伊伊是個小有名氣的電台DJ,聲音甜美。

我躺回沙發上,捧起手中的書繼續往下看。

「……可我要申明的一點就是,我的死雖然談不上重於泰山,但也絕對不會輕於鴻毛。是的,我現在要很自豪地在死後的第一篇日記裏,記錄下自己的詳細死因。我,林奏,於2011年的愚人節傍晚,英勇地把一位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從馬路上推開,而自己卻被迎麵而來的轎車撞飛。本人死狀可怖,周圍有不少群眾前來圍觀並且夾雜著各種尖叫,在救護車到達之前我已經不治身亡……」

正看得起勁,手機又響了。無奈地歎一口氣,我再次伸出手去把手機拿到耳邊,剛按下接聽鍵便聽到一聲爆吼:“死樂梵!你竟然不回我電話!”

“啊?”我一時反應不過來,隻聽得出對方仍然是剛才打來的那位辣妹子——左依依。

“剛才你接我電話了吧?”左伊伊沉聲問。

我愣了兩秒,應道:“嗯。”

她又開始扯高了嗓子:“你還‘嗯’?那你怎麼不給我回電話?!你……”對方突然停下,隨後卻壓低了嗓音,好像是在和周圍的人說話,“對不起,吵到你們了,真對不起,”接著,又沉聲咬牙對我道,“你害我被人瞪了,你知不知道?!”

“真是抱歉。”我悠哉地躺在沙發上,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左伊伊又問:“你還記得明天要做什麼吧?”

“我明天要上班啊,左大小姐……”還沒等我說完,對方便匆匆打斷了我的話:“下了班後就立刻趕到老地方來,六點見。遲到你就死定了……還有,如果再敢不回我電話,你照樣死定了。”

然後,忙音。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我早在高中時代就被她那猶如辣椒的個性訓出了一身的虎膽。隻要是出自她的嘴,怎樣的恐嚇都沒關係,因為她是個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的人,也就是說——左小姐很生氣,但後果不嚴重。“死定了”這樣的幼稚警告,我隻不過當它是耳邊風,吹吹就算了。明天下班後老地方見?我歎了一口氣,真不知這左大小姐玩的又是哪一出。突然覺得嗓子有點幹,我站起身到廚房倒了杯白開水,一邊喝一邊繼續看那本今天從馬路邊上撿回來的……“日記”。

「這麼輕佻地描述自己的死亡過程,是不是太過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