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宸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把其他人譴退,不由露出一絲戲謔的神情,道:“你有什麼事情直說就好。”
顧卿霜見白暮宸並沒有想要認真聽她的話,不由得嚴肅起來,道:“此事與溫將軍有關,皇上若覺得讓所有人知道都無所謂,那臣妾就直說了。”說罷頓了頓,又仿佛當真要張嘴接著說下去,卻聽到白暮宸喊了一句“慢著”。
此時白暮宸的目光變得深邃了一些,換了一副籠著陰影般的麵孔打量著顧卿霜,然後招招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四周靜謐的空氣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張網,將相對而視的白暮宸和顧卿霜二人籠罩在期間,兩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和窒息感。
“你到底想說什麼?”白暮宸似乎等不及了,主動開口打破僵局。畢竟顧卿霜提到了溫如絮,這讓他有些沉不住氣。
顧卿霜深吸了一口氣,這一路上她已經組織了好幾遍語言,不過麵對白暮宸,她還是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跟他敘述這件事情。她一直在想,如果白暮宸知道了真相,會是怎樣的心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了這個時候,她必須說出來了。
“皇上想知道這些年來,臣妾為何竭力阻止溫如絮進宮嗎?”顧卿霜看著白暮宸的臉,他的表情似乎很明朗——他當然一直都以為,顧卿霜是出於嫉妒和防備,才不讓溫如絮進宮,但聽到顧卿霜刻意這麼問,他也顧慮到難不成其中還有什麼隱情,所以表情又帶了一絲迷惑。
“朕不想跟你打啞謎,你要是想用如絮來做文章,朕奉勸你……”
“臣妾這麼做都是為了皇上!”顧卿霜知道白暮宸不會輕易相信她,但無論如何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她必須全服白暮宸,“其實……”
話到嘴邊,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不知情地打斷了顧卿霜。顧卿霜本來還想繼續說下去,可是緊接著敲門的人迫切地叫喊起來:“皇上,出事了!前線急報!”
說話的人是向岩。一聽他說話的語氣,又和前線有關,顧卿霜便沒有再說下去,白暮宸也急忙讓他進來。
向岩推門而入,似乎也沒注意別人,帶著一名身穿鎧甲的傳信兵幾步走到白暮宸跟前。
顧卿霜還在揣測,前些日子前線還好端端地,捷報頻傳,可今日看向岩和那傳信兵的模樣,似乎情況不大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值得這樣興師動眾,直衝勤政殿來彙報?
隻見那傳信兵撲通一下跪在了白暮宸麵前,用帶著哭腔的聲調顫抖著說道:“燕門一役,統帥領兵兩萬前去探路,遭遇突襲,被圍困在燕山腳下,我軍後援不及,兩萬精兵被……被夷人全殲,顧……顧老將軍戰死沙場……”
殿內空氣仿佛隨之凝滯一般,猶如悶熱的夏天裏整個人被套進了密封的房間,幾乎讓人窒息。
“……你說什麼?”白暮宸有些沒法思考方才那一番話,因為在他的預想中,決計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消息傳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那傳信兵在說什麼。
卻聽得“砰”的一聲脆響,在靜謐的房間裏炸開,如夜半驚雷,令聞著膽戰心驚。
此時向岩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顧卿霜。
她手裏的托盤摔落在地,煲參湯的砂罐裂成碎片,流淌出來的湯汁將她腳下站的那塊地方弄得一片狼藉。她並未注意自己的失態,隻是渾身上下不停地顫抖,雙目呆滯地看著那說話的傳令兵,還在盡力地讓自己分清楚這是現實還是幻覺。
終於她好像弄清楚了這的確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的事情,於是喃喃地問道:“你說誰、誰戰死沙場?”話還沒說出口,眼睛就先紅了一圈。
是她聽錯了吧?還是那個士兵說錯了?不,不對,不可能,剛才一定是自己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那個傳令兵也不知有沒有認出顧卿霜來,隻是說到此處,他也哽咽起來,“顧……顧老將軍他……他被敵軍圍困,寧死不降,最後一刻,他還在帶僅剩的士兵們突圍,但是……”
傳令兵低下頭。有道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年輕的傳令兵也忍不住低頭抽噎起來。
顧卿霜已經聽不見他說什麼最後一刻的事情了。她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自欺欺人、抱著僥幸而不肯落下的那滴淚,啪嗒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緊接著她身子一軟,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傳令兵說的話給抽走,她根本沒法也沒想穩住身形,幾乎一下子癱軟倒地。嚇得伶兒手忙腳亂地扶住她,卻見她已經暈了過去。
其實顧卿霜的腦子裏還有一絲意識。她能感覺到自己倒了下去,好幾個人衝上來將自己圍住,在身邊忙亂,甚至包括白暮宸,但是她沒辦法睜開眼睛,她隻是覺得好累、好累,好像陷入了一個黑色的夢境,有一雙手拉著她,將她往黑暗深處拽去,她永遠也不能再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