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的一陣響動傳來,賀東輝的褲腳流下了液體,騷臭的液體。惡心,真正的惡心。還有這樣的人?還有這樣的黨的幹部?
惡心,髒,太髒了。我潔淨的鞋子,怎能觸碰那肮髒的東西,怎能去挨一張惡心的狗臉。楚天齊收回右腳,緩緩放在地上。
“我沒聽見,你說的是什麼?”楚天齊彎下腰,就像看著一隻脆伏在腳邊的狗,“外麵能聽清,去外麵說。”說著,他抬起腳,做了個驅趕的動作。
賀東輝佝僂著身子,退出門外。當他看到門外站立的警察,看到遠處圍觀的人群,他想起了一件事,想起了主子的吩咐。馬上嘶啞著聲音道:“撤,全部都撤,樓上樓下,院裏院外都撤。”
被賀東輝帶來的人遲疑一下,都低著頭走了。走開的時候,還不忘看上一眼這個前後判若兩人的人。早上來的時候,賀東輝可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派頭,仿佛他這個紀委副書記不是縣裏的,也不是市裏的,儼然最次也是省紀委的。可是現在,竟然成了那個熊樣。不,那樣是侮辱熊了,熊怎能尿褲子呢?
圍觀的人可不聽這一套,可不聽這個搖尾乞憐的家夥,大家還想看熱鬧呢,想看著難得一見的熱鬧。
臉上肌肉不停的抖動著,手腳也哆嗦起來,賀東輝又開始了剛才曾經說過的話:“楚主任,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你不滿,是我公報私仇,是我糾集了這麼多人來圍攻你。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向你道歉,誠心道歉。”
楚天齊一陣大笑:“哈哈哈,這是什麼動靜,這是什麼東西在叫?啊,大家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沒聽見,再來一遍。”一個聲音響起。
不知道是誰喊的,但大家的表情給出了答案:還想再聽一遍。
楚天齊笑了,對著圍觀的人笑,也對著腳下笑。
賀東輝扯著脖子喊了起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一個人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道歉,道歉。”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楚天齊大聲喊著。
“聽到了,是狗在叫。”人群後麵有人喊了一嗓子。
當人們回頭看去,早不見了喊話的人,恐怕他本身就沒在樓道裏,恐怕他一直就躲在某個角落吧。
“哈哈哈。”楚天齊再次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聲音卻變得嘶啞了。
人們已經看到,看到那個大個子男孩眼角晶瑩閃爍,看到那個黑瘦的響當當的男人流淚了。但人們不笑話他,沒人笑話他。好多人不知道細情,但人們都知道大概情形,都知道這個男孩憋屈的太久了,知道男孩的笑聲中充滿悲愴,知道男孩的眼淚中帶著喜悅。
那個像狗一樣的人下樓去了,一邊佝僂著身子,一邊喊著“我錯了”,像中了魔症一樣。
楚天齊沒有下樓,他怕跟著那個髒東西,讓自己也髒了。但他還是不由得看向那個髒東西。
向樓下移動的那個佝僂的身子,看起來很可憐。但是,楚天齊卻不看他可憐,隻覺得他可恨。
可恨他為了打擊自己,竟然使出如此狠毒手段,要不是中間耽擱時間,恐怕自己已經被黑洞*洞的槍口打彎了脊梁。可恨他為了私利,竟然不顧身份,竟然公器私用,竟然把人民賦予的權利用來欺負人民。可恨他堂堂縣委領導,竟然不顧縣委臉麵,竟然不顧黨的形象,而要千方百計算計於已。可恨他竟然用國家機器,冤枉自己這個清白的人,竟然讓四隻槍管對準了自己。
可恨他,運用各種手段,折磨了自己一年之久。可恨他變本加利,殘酷迫害自己這個小吏五百多天。可恨他不時拿出卑鄙手段,給了自己將近百天的煉獄生活。可恨他授意屬下散布謠言,讓自己這個一心為民的人名臭鄉裏,讓自己在官場無地立錐。可恨,可恨,實實的可恨,恨不得吃爾肉,恨不得啖爾血。
看著眼前可恨的背影,楚天齊已經分不清是姓柯還是姓賀。一會看到的是柯興旺的豺狼麵目,一會看到的又是賀東輝的狗奴麵龐。不,他就是柯興旺,就是柯興旺的影子。這一切都是柯興旺造成的,自己的恨都是源於柯興旺,柯興旺才是罪魁禍首。
可怎麼道歉的不是柯興旺?誰到底是罪魁禍首呢?應該不是那個替罪羊吧?不能叫替罪羊,應該叫替罪狗。
“自己的心怎麼變的這麼硬,怎麼能把人看成狗呢?”一絲愧疚湧上楚天齊心頭。
旋即,楚天齊給出了答案:自己本是一隻溫順的兔子,是真的被逼急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但自己也並沒有咬人,隻是冷漠的看了一出鬧劇而已,替罪狗大巡演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