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高大巍峨,青色的城磚記載著這座城池的曆史風雲。吊橋被高高收起,寬闊的護城河阻攔了少女前行的步伐。
有句話叫“近鄉情更怯”,可這少女此時翻滾洶湧的心緒卻不是因為對故鄉的思念,而是因為城門上正懸掛著一顆首級,而那首級的主人,和她有著莫大的關係。
清流黨名臣顧西林,字文孺,號大洪,湖廣應山人。不久前剛剛被東廠太監誣陷,因此下獄,死於獄中。顧家全家滅門,五十三口人,一個不剩!隻是,除了一個6歲就離開顧家的女兒。
不錯,她正是顧西林的女兒,顧顏熙!
十年了,父親大人,整整十年了!女兒十年都不曾見到您的容貌,不曾聆聽過你的教導。本想著今年十二月份便是女兒的十六歲生日,按照師門的約法便可以下山。沒想到,您竟沒能等到女兒來看您最後一眼!如今,您為國盡忠,首級還要被那些閹黨掛在故鄉的城門上羞辱,這口氣,女兒怎能咽得下去!
前方高大城門上懸掛著的那顆首級,在蒼茫的夜色下,麵目五官難以分辨。但是顏熙一路上已經聽說,白日時有很多平民百姓路過城門下都要三鞠躬,那不是父親的頭顱還能是誰的!
兩行清淚從顏熙的眼角滑落,“隻這一會兒”,她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隻準再哭一會兒。”
其實顏熙6歲之後就再未見過父親,按理說父女感情並不算得十分深厚。但父女連心,血濃於水,這又怎能是時間和距離可以抹殺的。更何況,顧西林一代名臣,就算是販夫走卒也要嗟歎流淚,顏熙自然更是為他的犧牲而五內俱摧。
顏熙伏在樹林的出口處,默默流著眼淚。林間的晚風幽幽拂過,給這悲愴的初秋之夜添了幾分涼意。
她知道,短暫的軟弱過後,自己便要飛身躍上城樓奪回父親的首級。城樓上一定有閹黨的伏兵,但是她師從桃花潭邊的玄絕門,一身武功超凡脫俗,當世敵手寥寥。她並不將那些東廠閹狗放在眼裏。
正在她抹掉眼淚打算飛身躍起之時,“簌簌”的聲音隱隱在她身側響起。
什麼人!顏熙眉頭緊鎖,左手飛快地戴好蒙麵紗巾,右手已經按在了佩劍之上。
來人一身白衣翩翩,舉止優雅,並未蒙麵。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麵孔甚是年輕,嘴唇上掛著一絲不羈的笑意。
“女孩子家別這麼凶”,那人來到了顏熙身側伏下。他微笑著看向顏熙,戲謔道:“不要這麼仇恨地看著我,我又沒殺了你全家。”
顏熙並不喜歡別人伏在自己身側,但不知怎地,她發出的幾枚梅花針都如泥牛入海,毫無訊息。
她微皺著眉打量著身側的男子,顯然,他是一個高手,而且不會比自己差多少。這樣一來,顏熙就不敢貿然去劫奪首級了。萬一被這男子在背後捅上一刀,那可真就是陰溝裏翻船,顏熙並不想落得這麼個下場。
月光之下,但見眼前男子的劍眉之下閃動著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全無咄咄逼人的銳氣。相反,倒是與一種出塵的寧靜,雍容而閑適。他的身上傳來一種好聞的梅花香味。後來他們熟識之後,顏熙還曾問過他,這初秋時節是哪裏來的梅花香。
此刻的顏熙並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來欣賞美男,她警覺地試探道:“閣下莫不就是林子裏布置陷阱的人?”
那人戲謔一笑,臂肘撐住地麵,側過身來好整以暇地衝她微笑道:“小姑娘,有點本事,看的還挺準哈!要不要本公子賞你塊糖吃?”
顏熙看得怒從心起,自己父親的首級就掛在城樓上,這人還這般戲弄!她低聲警告道:“休得胡言!無論你是什麼來路,阻我者死!”
說罷,顏熙便打算去劫奪首級。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個男子對她沒有惡意,眼神中也沒有殺氣。更何況,他在林中布置的陷阱也不是想害人性命。顏熙更加斷定,他最多隻會阻攔,不會殺人。
隻是他高超的武功,決定了他的阻攔同樣不容小覷。
“姑娘,且慢!”果然,那男子伸手便要拉住她。
顏熙微微眯起眼:這男子看似平平常常地伸手一拉,可竟然是朝著自己脈門而來,出手間便包含了極強的內家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