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臨仙城上空百裏的一片雲彩之中,有一位身穿湖藍道袍,頭頂芙蓉冠的年輕道士,笑容可掬。
他騎仙鶴下江南。
年輕道士白皙俊俏,長眉如墨,桃眸深邃,他嘴角總是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平易近人。
他站定仙鶴寬闊的背脊之上,目極遠眺,喃喃自語道;“鍾山之神怎麼醒了?雖說已是三月尾,可離正兒八經的驚蟄時分還差兩個時辰呢。”
他惆悵道;“唉,去晚了,魏莊又該罵罵咧咧了。”
年輕道士的肩膀上,坐著一位隻有巴掌大小的袖珍小童子,小童子身穿一件宛若荷葉的肚兜,肚兜上寫著極其黯淡的兩個篆字。
肚兜小童聞言,跳起身子來,不斷拉扯年輕道士的衣領,大聲嚷嚷道;“阮寧大真人,你既然知道晚了,就不能飛快些嗎?!”
肚兜小童愈說愈氣憤,“本大爺的真身馬上就要顯露出來了,我若是沒及時趕回去,真身被哪些個小妖精靈屬給奪舍了去,我一定和你沒完沒了,不死不休,本大爺賴你一輩子!”
名叫阮寧的年輕道士,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揉搓肚兜小童,然後安慰道;“小鄭啊,你的真身,沉若千裏山河,你說那些妄圖奪舍的小妖精靈,沒個上五境的道行,根本不敢接近。”
肚兜小童頓時麵紅耳赤,他鼓起腮幫,不斷抓撓年輕道士,不服氣道;“你有本事再喊一遍小鄭,小!你說誰小呢?”
年輕道士也不惱,求饒似的說道;“好好好,不說你小不說你小。”
他緩緩道;“大鄭啊,你是劍中孕育而出的神靈,生而不凡,你甚至可能會覺得,若是沒個十境修為傍身,都好不意思出門。”
肚兜小童顯然對“大鄭”這個稱呼很歡喜,他順著年輕道士的耳朵爬上頭頂,最後一屁股坐在芙蓉冠上,抱膝托腮。
年輕道士絲毫不介意肚兜小童坐在他頭上,他伸手擺正了芙蓉冠,繼續說道;“你這種以已為標杆,從而丈量所有的想法,大錯特錯。”
“你以為上五境的宗師是大白菜啊,遍地都是?”
“開門見山的說,三座天下之中,尤其是春秋天下,凡夫俗子居多,倘若偏居一隅的小國能橫空出世一位中五境的修士,那就已經很了不得了,簡直是神仙蒞臨。”
“而像一些小門小派,若能有一位中五境第七境的小宗師坐鎮,就已經屬於二流派係了,往往威震一方。”
肚兜小童搖頭晃腦,若有所思。
年輕道士補充道;“再如版圖疆域遼闊的王朝屬地,嗯,就譬如咱們腳下的大慶王朝。”
“慶國近百年來勢頭正盛,鐵騎一路南下,吞並最富饒最具有靈氣的江南屬地,版圖逐步擴至半座雁妝洲,怎麼樣,是不是如日中天?”
“可即便如此,慶國明麵上能出三至四位十境的兵家武夫或者是五至六位十一境的謫仙人,就已經國運昌極,鴻運當頭了。”
“至於十一境之上的神仙聖人,你遊曆三界百年千年都不一定見得到。”
肚兜小童翻了個白眼,撅起嘴來,“你不就是嘛。”
年輕道士幹笑了幾聲,然後蓋棺定論道;“別打岔,我的意思就是,有能在玉硯山修出上五境,並且敢於火中取栗奪舍你真身的山精鬼魅,不可能存在。”
年輕道士抖了抖衣袖,抬起手,對著頭頂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大鄭啊,你可是劍靈,乃是萬物生靈中,殺力最猛最不講道理的靈屬。你就放寬心,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小妖精敢靠近你的真身。”
肚兜小童摸了摸肚兜上的兩個篆字,喟然長歎道;“唉,一別真身‘府邸’半載有餘,都怪燭龍老祖,死都死了幾千年了,好端端的非要來個天道反撲,真是排場大。”
對於世間萬物孕育而出的神靈來說,它們的本體真身就是一座私人府邸,是它們修生養息的洞天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