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論到這樣的人事鬥爭,周文鬱一下就醒悟了過來。以柳敬亭的出身,現在他所在的位置已經是人生巔峰,再想向上一步已無可能。
因此收複察罕浩特的軍功對其他人來說是個人生機遇,但是對於柳敬亭來說卻是個雞肋,因為朝廷對他已經沒有封賞的空間了,難道他還指望借此封爵嗎?
把這個軍功讓給袁總督,即賣了麵子給總督大人,順勢又壓住了立下大功的額哲,果然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對於如今的大明來說,這些朝秦慕楚的蒙古那顏們是造不成什麼危害的,反倒是如額哲這樣有理想有能力的年輕人,才是最需要提防的。
明確對方並不是給自己下套之後,周文鬱便痛快的在文稿上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稿子推給柳敬亭後說道:“給我準備一輛馬車,想要說服袁總督同意這件事,恐怕光是送去我的簽名是不夠的…”
雖然周文鬱的心情甚為急迫,但是從察罕浩特到錫林浩特並不是一兩日的路程,考慮到對方的腿傷柳敬亭還是建議推遲一日出發,先讓大夫重新給周文鬱看過傷後再說。
就在當晚,被柳敬亭安排在東門外守株待兔的謝尚政也返回了察罕浩特。拜哈撒兒那一嗓子,原本還不知道該抓誰的明軍,終於找到了隊伍中的目標,自然也就一路追擊了下去。
跟隨在南褚身邊逃亡的都是蒙古人中較為出色的戰士,若是在平日裏,這些人對上三、四倍的明軍騎兵也是不會有什麼畏懼的。
但他們現在畢竟是逃命,根本沒人願意回頭迎戰明軍,就算偶爾有那麼幾個蒙古人號召回頭跟這些明軍一戰,不能這麼虛耗馬力,也沒人會聽他們的。
有哈撒兒的舉動在前,誰還會信任這些將領呢?至於南褚,雖然也曾經經曆過幾場戰事,但是他從來沒有獨自領兵作戰過,自然無法麵對這種將士離心的場麵,隻能跟著眾人繼續前行,希望甩脫了身後的明軍騎兵再做打算。
但是他們都料錯了一件事,雖然謝尚政帶領的是明軍騎兵,但是這些騎兵卻大多出身於承德附近的蒙古各旗。和豐鎮附近的蒙古部族相比,承德附近的蒙古各旗和漢人融合的程度反而更高一些。
因為這裏不僅由直屬於皇妃海蘭珠名下的部族,還有直接效忠於皇帝個人,負責拱衛承德離宮的蒙古部族。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已經把自己視為了大明皇室私屬的部族,不再是效忠於黃金家族的蒙古諸部了。
因此這些蒙古騎士出身的明軍騎兵,對於追殺這群背叛皇帝的蒙古人並不手軟,而他們的騎術和馬匹也不弱於這些逃亡的蒙古人,這場追逐戰的結果也就並不難猜了。
跟隨南褚逃亡的蒙古人,發覺明軍騎兵緊追不放的目標隻是南褚之後,在同追上的明軍騎兵進行了幾次交鋒之後,終於有人離隊向著其他方向逃亡了。
而一心想要拿下那個什麼南褚大人的明軍騎兵也不去理會這些零星逃離隊伍的蒙古騎兵,這樣的後果便是越來越多的蒙古人開始拋棄隊伍,選擇各自逃命去了。
於是到了下午二、三點的光景,南褚身邊隻剩下了十餘騎從沈陽帶來的親信,最終因為馬力衰竭而不得不向追上來的明軍騎兵投降了。
謝尚政稍稍審訊了幾句,知道這位就是沈陽派來同袞楚克台吉聯絡的滿人使者後,便興高采烈的連夜趕回察罕浩特向柳敬亭來請功了。
聽完了謝尚政的彙報,柳敬亭隻是沉默了片刻,便對他問道:“這個南褚和他的隨從是不是還在城外?”
謝尚政點了點頭說道:“天色已黑,大隊人馬進城不便,因此下官就將他們安頓在了城外軍營之中,待到天亮就可提入城內給大人過目。”
柳敬亭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我一會讓王上尉去交接,你明日帶人護衛著周參議去錫林浩特。抓住南褚一事你就爛在肚子裏吧,連你的部下也一起告誡了,讓他們忘記這件事。”
正想著自己立下了大功一件的謝尚政大為震驚,不由脫口問道:“為什麼?”
柳敬亭看了他一眼,方才麵無表情的說道:“察罕浩特城內許多人都不希望這個人被抓,你要是透露了這個消息出去,我看有許多人晚上會睡不著覺了。
如今城內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沒必要再去刺激那些蒙古人了。當然,你們的功勞我會直接向陛下呈報的,不過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那你就無功而有過了,明白了嗎?”
謝尚政自然是不明白的,不過上官既然有了決定,他也隻能選擇接受。就在他泱泱不快的退下之後,柳敬亭很快就讓人叫來了王成龍,對著他交代道:“…情況就是這樣,你現在出城去軍營內把南褚身邊的俘虜處理了,就留下他一個。明日一早,派一隊人將之護送到承德,然後讓周參謀長送他回北京,途中不許任何人同他進行交談…”